第42章 第四十二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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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家里叫了几桌席,把相熟的亲朋好友都叫来了。“刘家大小子从香港活着回来了。”这消息刮风一样隔天就传遍了整个镇北城。

女人拉着弟弟挨桌往过敬酒,二蛋拉着榆生也紧跟其后,挨个往过敬,一路拉不完话。酒足饭饱,二蛋拉着榆生挨家挨户往过串。女人招呼大家伙在堂屋炕上坐下拉话,男人就是个跑腿的,被婆姨指拨着端茶倒水,安排住的地方。强子叔在宾馆订了两间房备着,生怕慢得了这两个熟悉的陌生人:“照片就在堂屋墙上挂着,随时能瞅见。信子不用说,三十几年过去,变化太大了,跟他爹长得神似,比他爹长得更栓整,还带着股洋气。榆生跟自个儿一样都老了,当初那些伙计,就数榆生有出息,脑袋瓜子灵活,天生做买卖的料子。这么多年过来,一老一少帮扶着活了下来,还置办下这么大份家业,刘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信子跟着姐夫去邮局打国际长途,把家里的情况跟内地的局势都跟婆姨拉了一遍,叫她带上娃娃,还有能走开的老伙计跟想回来瞅瞅的娃娃们都约好时间往回走,约好中秋节那天去祖坟上祭祖,去大海子祭奠父亲。强子叔托人找车,分批去西安往回接人。公家听说了这事儿非常重视,那是要人有人,要车有车,一路绿灯,千安万顿强子叔接待好这第一批回镇北的归国华侨。

中秋那天是个大晴天,天高云淡,北雁南飞,一大家子人早早就起身出发上坟祭祖。老强子跟小强子这新老两女婿采买上坟的东西,指挥调度车辆。小后生们也都请假回来了,凌子、雁子、沐生、虎子都被老子指挥的团团转,忙前忙后,利索得不行。只有刘义神色诡异,不喜不悲,仿佛这些事儿跟他没关系似的。乔兰跟信子一直拉住他拉话,他也提不起精神,有一句没一句的应承着。只有他自个儿晓得为什么,他就是不舒服,不自在:“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哥回来了,自个儿还是走得远远的,省得碍了别人的眼。”这么多人都想信子他们早一点回来,唯有他不想:“回来做甚,还不够倒霉、透明吗,不够努力吗,为什么受伤、爱罪、难过的总是我。”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不在外面混出个人样来,决不再回来。”

大海子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乔兰跟信子相跟着在大海子的边上漫步:“信子,你晓得你爹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出生的吗。”信子摇摇头说:“不晓得。”乔兰说:“我给讲个故事。你爹出生那一天,你爷爷不在镇北,去天津做生意买卖去了,正好在京城拜访一位老相识。他刚从人家里出来,在大街上闲逛,就瞅见远处有大火在燃烧。他赶紧跑过去,想瞅瞅倒究出了甚事。他眼瞅着熊熊大火越燃越烈,滚滚浓烟直往上冒。大街上到处都是纷乱的行人,他听见立站在街头巷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三五成群围在一搭说,听说赵家楼被学生一把火点了。这两天学生们罢课了,又上街举着旗旗喊着口号游行去了。好象这次的事情大发了,那些揽工汉也上街上游行了。你爷爷一听,也不敢在京城停留了,赶紧去叫了辆马车往天津赶。到了天津,街上也闹哄哄的,都在议论什么巴黎和会,什么还我青岛啥的。他回到铺子打问了一番,觉得世事要乱了,赶紧把置办好的东西打包装车往回赶。他紧赶慢赶,半个多月才到家,正赶上给你爹过满月。你爷爷算了算,你爹出生的那天正好是他在京城瞅见大火焚楼的那一天。

瞅瞅你,你爹离世的时候就你如今这么大岁数,你可得好好活下去。”说着说着,她就止不住泪如雨下。信子搂着母亲,掏出来条洁净的手绢给她擦了擦递给她说:“妈,你别太伤心了。刚听说我爹去世的消息那会儿,我都有些发懵,差点儿没昏过去。先人已逝,咱还得好好活着,把爹想干没干成的事情往前干。如今世事平稳,欣欣向荣。这次回来,有的是时间,咱慢慢拉话。”

乔兰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说:“你爹走了没几年,沐生跟凌子就出生了。我整天忙活撩乱的,也顾不上再想那些糟心事儿。那几年日子过得艰难,没吃少喝的,酸白菜烩点儿豆腐都是好东西,娃娃们一个劲抢着吃,看得我心疼得没少掉眼泪。听说那会儿到处都在闹饥荒,没少饿死人,咱这儿瞎好还有口吃的,没出甚人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信子平静地望着大海子波澜不惊的水面说:“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甚事都要往前看。过一段时间,领上你到香港去串串,去世界各地转转,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乔兰笑了笑说:“能行,趁如今得动,是得到处串串,看看外面的世界。”

乔兰望着秋风中萧瑟的芦苇,跟大小子说:“你的父亲不是天下最好的父亲,你的母亲也不是天下最好的母亲。可我们从来不欺骗自己的感情,也不想去理会世间的琐碎,活出了真性情。我一直忘不了他,最近写了一首诗,名字叫风往北吹,寄托我的思念之情。

春雨如丝

风在往北吹

柳梢月寒到天明

空流一江水

弯月如钩灯如豆

哪有人相会

秋雨如幕

风不再往北吹

芭蕉声声催人醒

你有没有睡

涛声阵阵入梦来

花间影易碎

你有没有想起

有人在为你垂泪

风往北吹

人未归

风往北吹

不知来年依旧有雁回”

信子说:“妈,这首歌词写得很有味道,有空我谱个曲,唱给你听听。”乔兰笑着说:“强中更有强中手,一代更比一代强啊,你尽管放手去弄吧,我也想听听我儿的水平,看看我儿的能耐。”他又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才恋恋不舍地走了:“想多跟母亲呆一阵子,可那头还有那么多事,一大摊子要照应。港生想回来看看,催了好几回了。榆生叔准备多住一段时间,住够了再回去。老人们跟弟兄们都想来老家多走走,多看看。公家也有这个意思,他就全权代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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