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2 / 2)
然而还没等对方回答,红色衣袍的男人便又自嘲地笑了起来:“真人心怀天下,守土安-邦、为国为民,哪里还有时间找我呢?”
温然其实也是找过的——一岁前她尚在京城,但因还是个婴孩,足不出户,甚至不能言语,自然也无处可查;后来去了边关,有时也会暗中打听何处有武艺过人的高手——如今这世道并无内力之说,习武之人也不过都是习的外家拳脚,若竺炤也在,武艺自然越发惊人。然而边关战事吃紧,她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寻找,一直未有结果。如今对方说破,她也辩无可辩。
她一点都不辩解,男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末了又觉得有些心酸,甚而又有些埋怨自己——早该知道的,这人从来就是这样,自己没事又提这个做什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会儿,男人认命地叹了口气,语带恹恹:“算了,谁叫我是魔教教主,作恶多端,活该有这报应。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叫褚炤——我都忘了,哪有什么是燃犀真人不知道的。”
一直沉默的温然却忽然看了过来。
“你没有杀过人。”她说。
他从小就被困在教中日日习武、不理教务,父亲死后执掌魔教才不过一年,还真是……没有什么机会施展。然而堂堂魔教教主,居然没杀过人,听起来可不是有点儿丢人?为了不丢人,他想了想,咳嗽了一声,反驳道:“不是还有你吗?”
他们是同归于尽的,她该算是死于他手的。
温然罕见地愣了一下,随即居然笑了起来。
“你没有杀过人,”她说,“我杀过。”
她从前就杀过人,哪怕都是江湖败类也好,杀人也就是杀人;后来上了战场,就更不知道剑下亡魂几何了。
褚炤果然皱眉:“那还不都是为民除害……”
“我从未后悔、也从未错杀一人,但杀人就是杀人。”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叙述什么事实一般,“你从未杀过人,也并未作恶,若有报应,只该在我身上。是我负你。”
“负个屁!”魔教教主陡然拍案而起,盯着对面人的目光俨然在看一个负心汉,“真人的意思是,那时候你答应本座的事不算数了?”
答应的事,自然说的是他们决战之后的事了。虽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然而真要说起来,所谓的“答应的事”,也不过就是“要是人死了真的还有下辈子,我们可千万别再当什么正道魁首、魔教教主了”。更多的,也从来没有言明过了。
他看着凶狠,其实反倒有些色厉内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姑娘,又是紧张又是忐忑。
他们之间,除了那年上元灯会的一夜,本来也就再没有什么美好的交集了。剩下的,不是师门仇怨,就是正邪之战,怎么看都是仇大于情。
“教主息怒,”她又沏了杯茶,推到对方的跟前,坦然应答,“既是我已答应的事,便不会反悔。”
一杯茶就想揭过了?哪有这么容易——魔教教主……还真就乖乖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只觉得一口凉茶入腹,好像真的将自己满心的烦躁不安都安抚了下来,末了又乖乖在桌前坐好了,撑着下巴,期期艾艾地问她:“你是……怎么知道,那年……是我的?”
“我虽不才,能趁我不备换走我腰间玉佩的,”她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才又接了下去,“除了教主,不做第二人想。”
“那是!除了本座,还能有谁?”他喜滋滋地乐了一会儿,这才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看她。“本座自然武功盖世,不过……真人功力深厚,与我只在伯仲之间,当时难道真的一无所觉?”
温然神色温和:“魔教的身法气息,于我而言并非难以辨认。”
他愣了一下,随即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又惊又喜:“你果然一开始就知道!你总是什么都知道!”
他一时间也说不清,她总是这样洞若观火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是这时候高兴完了,却又觉得委屈,便趴在桌上耍无赖:“你每次都是什么都知道,就只耍着我一个人玩!”
堂堂魔教教主,如今又是当朝皇子,撒娇卖痴起来竟熟练极了。
温然有些无奈,脸上神色却又更柔和了几分,伸手拍了拍褚炤的肩膀,温声道:“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一句都不哄我!”前魔教教主、如今的当朝三皇子委屈极了。
温然头疼,却又从来没有哄过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想了一会儿才又低声试探着道:“那……明日再见?”
褚炤一下子抬头:“明天还能再来?”
温然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
好不容易总算是哄走了前魔教教主,温然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关上窗后想了想,又起身去了外间——守夜的丫鬟还倚在塌边,手中还拿着未绣完的绣片,却早已熟睡、人事不知了。
显然是早已被某个夜袭的人点了睡穴。
温然叹了口气,将绣片放到一边,又将丫鬟抱到塌上放平了、盖了薄被,好让她睡得安稳一些,这才又回了自己的屋子,吹灭了灯安静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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