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1 / 2)

加入书签

第三章

其实这一日京中的气氛颇有些微妙。

温家父女虽然功在社稷,然而因为有多名御史出列弹劾,皇帝封赏三军之时,对二人便只字不提;再加上温钤才一回京,便在朝上主动交还了兵权——尽管这显然是个聪明的举动,主动交出兵权上表衷心、以免拥兵自重遭到皇帝猜忌,然而毕竟是自此以后手中便要失了最大的倚仗,兼之皇帝也并未推辞,不少人便在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皇帝真的有什么忌讳不成?

至于先前在京郊之时皇帝的一番亲近举动,倒又没有人放在心上了——只不过是说得好听些罢了,哪里有兵权来得实在?

然而这道旨意一下,满京城几乎都炸了锅了。

温钤封了永安侯,这倒是众人意料之中。按军功,封国公都是他该得的,眼下说是为了女儿将功折罪只封了侯爵,也算是赏罚分明。然而之后紧跟着就是对温然的封赏——非宗室之女封郡主的,说是循前朝旧例,其实那旧例还是开国之时的旧例,封了郡主的那位,哪里只是什么寻常功臣之女,乃是因功封了异姓王的功臣之女。这分明就是在借对温钤之女的封赏暗示御史们,“朕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若是再不依不饶,回头就能给他封个异姓王当当”——别说,北狄归降,封王虽说是有些过了,倒也还真不算无理取闹。

再说温然封了郡主,封号武安——皇帝甚至另有口谕,亲口说这封号取的是取“以武安-邦”之义,又特意点明日后军中行走与从前无异,分明就是变相暗示并无褫夺温氏兵权之意。这哪是什么帝王心术、暗中猜忌,温钤这分明是心腹重臣、简在帝心。只要不蠢,谁都能看明白了,今日交还的兵权早晚还得回到温钤手里,今日没封成的爵位,早晚也还得落回到温钤身上。

也许是温钤离京太久、景帝这几年对朝臣也颇为宽厚优容,一时间让大家都有些忘了,当年就是这样一个没落勋贵的二公子和一个毫不受宠的透明皇子,相互扶持着一路披荆斩棘踏上金殿、最终登上了大宝——

景帝当初非嫡非长,母族也无优势,还是皇子之时,从来就是兄弟中最不起眼的;温钤当初是卫国公嫡次子——卫国公府虽有开国功勋,然而几代子弟都只是庸碌,在朝中早已不领要职。昔日诸皇子遴选伴读,温钤与景帝年纪相当,空有勋贵之名,朝中却无根基,便是最佳的伴读人选。谁也没想到,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无人注目的皇子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能在这样万般不利的境地下坐上龙椅的,哪有什么真的宽厚优柔?不过是维持着明君谏臣的体面,不欲当面发难罢了。

待到景帝登基之后,温钤便自请戍边,一去十五年。

患难之情、从龙之功、再加上如今平定了北狄——便是血亲手足之间的情谊,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前提是——帝王心中,真的有“情谊”二字。

——而至少在眼下,看起来确实是有的。

于是满京城都知道了——最受帝宠的那一位,回京了。没见皇帝留饭、人到现在还没出宫呢吗?

原本还有人想再就着温钤之女出入军营之事做些文章的,一时间也都偃旗息鼓,轻易不敢冒头。

这些却都是后话了,暂且按下不表。这头卫国公府才听到了封赏的消息,不多时便有传旨太监到了府中——旨意是在宫中宣给温钤的,景帝却还另有金银财物的赏赐,这时候便一起送到了卫国公府。春晖苑中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待到传旨太监回宫复命,温然见老太太早已没空搭理自己,也不多说什么,扶着母亲便回二房的院子去了。

温钤这一日直到傍晚才出宫,晚间卫国公府便设了家宴给二房接风。待到散席,时辰已然不早,温然洗漱过后想了想,并未就寝,只是随手找了本书便倚在桌边翻阅。

不多时,便有一道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更深露重,真人何以还不安寝?”

温然神色未变,手下翻过一页,平静应答:“若非教主夤夜来访,我自然已经安睡。”

那人顿时便拉长着声音“哦”了一声,笑意越发明显:“这么说来,真人这是专程在等本座了?”

温然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点了点头:“是。”

那人刚要再开口,就见温然又伸手拎起茶壶,不紧不慢地沏了一杯茶、推到了与自己相邻的座前,低声道:“教主请坐。”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窗口嗖的一下就闪到了眼前,一撩殷红的衣摆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喜滋滋地一口把茶全灌下了,又捏着空杯子伸到她跟前、眼巴巴地盯着她:“再给本座来一杯!”

那气势,不像是喝茶,倒像是拼酒似的。

温然不以为意,当真又给他倒了一杯。

一连三杯凉茶下肚,这人才好像是终于勉强有些满意了,放下了茶杯,定定地盯着她看。

她已经换下了白日里的轻甲、换了常服,才刚沐浴过便没有束发、一头长发就这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其实她现在和从前的相貌已经很不一样了,她从前也生得好看,却更明艳一些,如今的相貌像足了母亲林氏,有些过分精致柔弱,只看五官,几乎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然而,即便是生就了这样的相貌,她也绝不会令人有半分轻视——她的身姿总是笔挺的,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剑意,她的眼睛……总是通透而平静。

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知道,她是她。

“二十年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带着一种夙愿达成的喟叹,“可算是又见到你了。”

温然安静地看着他。

“我找了你二十年,哪知道你这回晚来四年、才十六岁?各州府都快翻遍了,这次你要是不回京,我就该想办法去边关找了。”他说完又问,“你呢?”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