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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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周建平十五年,京郊之外。

百官齐至,天子亲临。

“朕听着像是有马蹄声,”坐于上方的景帝侧耳听了一会儿,转头问道,“是不是大军到了?”

大周与北狄毗邻,双方战事反复已有数十年,如今边关平定、北狄更已献了降书,这是惊世之功,别说是以天子之尊亲自相迎了,就是再迎出去十里路,他也是极愿意的。

他话音刚落,一旁就有宫人急忙应声:“陛下说的是,看时辰,想必是即刻就到眼前了。”

景帝素来脾气不错,今日又是心情极好,闻言便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视线直往远处望去。

不多时,马蹄声果然越发清晰,不远处官道上甚至也已显出了人影来——当头诸将俱是一身铠甲、身形魁伟,胯-下战马匹匹神骏,马侧各自佩一长-枪,枪身红缨迎风而动,竟像是沾染着肃杀的血气,气势惊人。

边关苦寒动荡,京中却是承平已久,这军中肃杀之气叫在场诸人一时都有些怔忪,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因无人开口、更无人阻拦,打头的诸将此时已然策马到了近前、眼看着就要冲撞了圣驾。

司礼的内监急忙上前,还未及开口,便被一阵马嘶声惊得后退半步——诸将忽然齐齐勒马,一片甲胄铿然作响间,已然利落地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声传遏云。

“臣温钤班师,幸不辱命……”为首的将领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已被疾步而来的景帝先一步亲手扶了起来——

“众将士快快请起!诸位平定北狄,功在千秋,朕心甚慰。”皇帝一边说,一边已经握紧了温钤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喟叹,“你一去十五年,如今可算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向来都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从前景帝还是皇子之时,温钤是他的伴读。少年时结下的情分总是分外不同,如今景帝满心感慨,一时间竟是连自称都忘了。

温钤显然还是与从前一样寡言端肃,此时闻言,脸上也并没有什么自得的神色,依然神情肃穆。

景帝也不以为忤,面色甚至又更和煦了几分,见一眼望去军容整肃,心里越发满意,又叫了几个骁勇的将领到御前来、细问了些边关的近况,只到了最后一人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微微愣了愣神。

其实,大军刚一到近前,他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实在是不注意到都不行。

军中其余将士俱是身形高大、英武魁伟,唯有这人……只在主将身后一步之遥、声威俨然只在主将一人之下,然而身形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单薄瘦弱。

如今到了御前,景帝才终于彻底看清了,原来这还只是个少年——他穿了一身银色轻甲,却并未像他人一样戴着头盔,反倒是以一白玉莲冠束发;马侧也未佩长-枪,只是自己身背长剑。许是年纪还小、尚没有长开,五官显得格外精致柔弱,一眼看去竟有些雌雄莫辩。然而他身姿挺拔、神色舒朗,又并不显得阴柔娇弱,只弱化了他身上自军中带出的肃杀之气,显得有些清雅出尘。

看起来,不像是军中武将,倒像是京中哪个勋贵世家的小公子。

在一众武将之间,实在是显眼得无法忽视。

“这是臣军中的先锋官,”温钤对皇帝自然也是颇为了解,见他此时有些愣神,便低声解释,“名叫温然。”

“原来这就是你帐下先锋官,竟是少年英雄,”景帝恍然,笑着问他,“与你同姓,可是你族中子侄?如今你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边关战报自然是都要传回京中的。自十五年前他派了自己的心腹温钤镇守边关,与北狄对峙之中虽是逐渐占据上风,但战事也仍时有反复——北狄尚武,全民皆兵,若非北狄悍勇,边关战事也不会数十年都始终未能有结果。然而自从三四年前起,边关战事便开始捷报频传。打了胜仗自然是要上奏请功的——请功的奏章到了御前,景帝便知道温钤帐下有一先锋官,武艺高强、有勇有谋,这几年的胜仗,泰半都是因他勇猛英武方才顺利大破敌军。如今见他看起来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景帝心中自是万分惊异。

然而他还远远没有惊异完——他问出了这一句,原本站在他身侧的温钤身形微滞,随即垂首施了一礼、恭声开口:

“启禀陛下,温然——乃是臣之独女。”

景帝原本正要伸手也去拍拍眼前的少年、以示自己对少年英雄的看重和亲近,手都已经伸到了一半,冷不丁听了这一句,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侧过头下意识问道:“阿钤,朕是不是听错了?你刚才说,温然是你的什么人?”

一不留神,下意识还漏出了从前当皇子时的称呼。同辈之间,自来多以表字相称以示尊重,皇帝却独独对他以名相称,足见亲近。

见天子正和父亲说话,温然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只是忽然若有所觉,抬眼往一旁看去——景帝侧后方不远处,一袭红衣的青年正抱着臂看过来,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眼望去竟似是显得有些妖娆之色,然而一双眼睛却是目光灼灼、定定望来。

温然就这样静默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见这会儿周遭几乎所有人都因为刚才温钤的一句话而惊愕、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对着他微微颔首。

红衣的青年顿时就笑了起来——其实他原本也在笑,然而此时笑起来,竟有些像是个单纯的孩童,仿佛是从心底生出的雀跃与欢喜,不带半点杂念、没有半分遮掩。

温然又多看了他一眼,便又不慌不忙地收回了目光。

景帝此时似是终于消化了心腹爱将的话,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据说是爱将独女的“少年”。温然也不闪躲,同父亲一样微微躬身行了礼,随即便坦然而立。

这五官相貌,若说是女子,倒是真的没有人会怀疑。景帝是见过温钤的夫人林氏的,从前也是京中有名的美人,眼前这孩子的五官倒是与林氏足足像了个七八成。只是……她这一身轻甲、玉冠长剑,再观她言行举止,怎么看也都是像世家公子远多过勋贵闺秀。皇帝来来回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似乎总算是接受了这个真相。只是既然“少年英雄”是个姑娘,那这手可就不能再乱拍了——景帝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只得又顺势拍了拍一旁温钤的肩膀,低低咳嗽了一声,只当刚才的变故根本未曾发生,欣然夸奖道:

“那可正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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