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1 / 2)
第五章
说来褚炤此时的身份颇有些微妙。
本朝太子早立,乃是景帝的嫡长子——这本是名正言顺。然而说是嫡长子,却又并非中宫所出——太子生母乃是景帝的元妻,当时景帝还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透明皇子,元妻的出身自然也并不出众,生下长子之后落下了病根,还未等丈夫得登大宝便已病逝。
大皇子褚琰虽早早封了太子,景帝待他却只是寻常——至少比起三皇子褚炤这个中宫所出的皇子,景帝待太子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三皇子褚炤乃是如今的中宫皇后所出,深受帝宠、景帝对他几乎可说是有求必应,就连他的母族比起太子也显赫得多,因此朝中局势颇有些紧张——这样的太子,他日是否真的能够顺利继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想站对队伍?从龙之功有多光鲜——看看如今的永安侯温钤就知道了。
只是景帝待太子虽只是寻常,眼下看着却也暂时没有废黜另立之意;至于三皇子褚炤——比起太子几乎占尽了优势,偏偏此人素来行事无忌,性子很有些反覆无常、捉摸不定,实在难以接近;再加上他如今年已及冠却迟迟没有娶妻、据闻府中就连通房姬妾也无,隐隐约约有些流言说是三皇子其实有龙阳之好——此事倒也并非全无人信,毕竟,他生得实在有些过于俊美了。因而朝中几乎大半人都尚在观望,却反倒意外地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与平静。
孟靖回京已有一年,毕竟也是勋贵子弟,多少见过褚炤几次,却并不相熟。印象中这位备受帝宠的三皇子性子确实有些难以捉摸,似乎看什么都兴致缺缺、与谁都不甚亲近。然而此时此刻,被温然说了一句“胡闹”,三皇子脸上竟然没有半点不悦——不仅没有不悦,甚至居然好像还很高兴似的,眉眼含笑地端起酒杯、喜滋滋地仰头一口把酒全喝了:“你说了算。”
他一边说一边还把空杯又递到温然的跟前,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温然好脾气地又给他斟了一杯。
褚炤一边喝一边拿眼睛去瞟孟靖。
孟靖简直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几乎有些坐立不安——直到温然很快又给褚炤递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温声道:“既然来了,若是还未用饭,就吃一点吧。”
褚炤的目光顺势在温然的碗筷上流连了一圈,而后才终于略带些遗憾地收回了目光,端起碗开始吃菜。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桌上明明就放着好几道菜,他却偏要伸筷子去夹摆在温然面前的那一盘,其他菜几乎全然没有动过。然而温然面前的那一盘,也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清炒时蔬罢了。
孟靖原本是想约温然出来喝酒叙旧的,谁知道秦王会突然出现——如今朝局微妙,他又摸不清楚这位三殿下和温然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时间也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
这头气氛正有些沉默,门口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就显得越发清晰了起来。孟靖回头去看,就见是几个姑娘相携而来——都戴着帷帽看不清相貌,小二正殷勤地引几人往二楼雅间而去。
大家小姐偶尔在外与闺中好友小聚也是有的,戴了帷帽、又是在雅间,倒是也不会有人置喙。孟靖对此没什么兴趣,只随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谁知道那头突然有人上前两步,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大姐姐也在,真巧!大姐姐怎么坐在这里?就算是订不到雅间了,可也不能就这样坐在外头呀!”
是温煦。
温然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她这样的打扮,寻常在外行走,别人只当她是个少年、更不知道她的身份;温煦这样叫破,本意是想落她的名声——只是做得这么刻意明显,她就算名声不好,自己也并不在意,然而温煦难道就能讨到好处不成?
见她不说话,温煦似乎是以为她难以解释,赶紧又有些懊恼地补充道:“我与几位姐妹早早订了雅间,大姐姐要一起来吗?”
“不必了,”温然神色未变,坦然道,“我与同僚在此喝酒,不劳挂心。”
温然这一应声,众人方才惊觉……这哪里是少年,分明是个极好看的少女,多半还是个大家小姐,顿时就都有些惊疑不定,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向这边看来。
温然的神色太过平静,温煦反倒有些不甘,正要开口再“劝说”几句,忽然不知怎的膝上一软、顿时便跪倒下去。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身后又有人惊呼了一声:“秦……三公子!”
那是……宗室中一位郡君的声音。温煦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去,就见那一桌上原本背对自己而坐的红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站起了身来,倚在桌边懒洋洋地看了过来。
“你姐姐在边关出生入死、护佑百姓,你行个跪礼,倒也是应该的。”男人说话时,尾音有些上挑,带出一种莫名的讥讽意味。
温煦不敢反驳——她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扼着自己的喉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空气几乎有些凝固。
直到温然又开了口:“诸位姑娘还请自便。”
几乎是随着她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那股压力忽然消弭无形。
那位郡君屈身施了一礼,忙拉着身旁的几人匆匆上楼。
褚炤回头去看温然,顿时一扫原本脸上的嘲讽,神色间居然显得有些忐忑:“阿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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