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真相(1 / 2)
梧桐,乃凤息之地。
何湛穿着黑色披风,头戴风帽,原本算不上强壮的躯干似乎要被宫中的黑暗给吞没掉。前方引路的宫人是凤鸣王的人,提着小灯笼小步快走着,脚下竟没有一点声音,像是浮在空中。
殿门被推开,冰冷的地面上泛着寒气,一股阴风将宫人的灯笼吹灭,何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宫人嗤嗤笑了两声,拿出随身带的火折子,将殿内一盏宫灯点亮。
宫殿内终于得了一丝光亮,梧桐殿里昏黄的烛光摇摇曳曳,不安地跳动着,却将殿里的寒意驱散开。
“爷,杂家在外头等着,莫要耽搁了时辰。”
殿门被宫人一点一点关上,将如霜的月光关在外头。
何湛往东偏殿方向望去,却发现那里已经不是一间卧室,而是铜墙铁壁的牢房,像是笼子一样。何湛走近,手抚上冰冷的铁栏,却被寒得缩回手来。
“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何湛一下屏住呼吸,他眯了眯眼,才发觉墙壁底下端坐着一个人。那人仿佛坐得还是皇位,端坐如钟,尽管昔日凛然的气势已经大颓。
何湛凝住气,将头上的风帽褪下。
那人从黑暗中探出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何湛的脸,喊了句:“孟爱卿?”
“我是何湛。皇上您应该记得我。”
废皇从那一片黑影中爬出来,爬到了何湛的面前,扶着冰冷的铁栏缓缓站起身。一双眼睛瞪如铜铃,似乎要将何湛看得一清二楚,过后他笑了一声,说:“算来也有十年了吧。你长得可真像啊。你跟你父亲,很像。”
何湛不惊不慌:“原来你也知道。”
“这天下,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呢?不过有时候坐在那个位置,就得要当个聋子,瞎子。”废皇伸出枯槁的手,摸了摸何湛的脸,何湛没有躲开。废皇说:“没想到...最后会是你来看我...也不枉朕曾那么信任孟爱卿。”
何湛说:“我来送你上路。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废皇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勾起一丝丝诡异的笑容来:“宁晋回宫那天,这里也能听见乐音,监牢的宫人说你现在效忠于他,之后你还被朕的那个弟弟封了忠国公。”
何湛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当初,你为什么非要置我爹于死地?”
废皇歪头,想了一会儿:“孟爱卿他不是在姜国享受他的荣华富贵吗?”
何湛隔着铁栏抓住他的领子,咬着牙说:“我是说,我父亲和母亲!我爹曾救过你,你幼年时,他在老虎嘴里,把你救下来。我娘...他是你的亲姑姑。”
“你是说何爱卿和皇姑姑啊?怎么会是朕要置他于死地呢?朕手上的血不少,可唯独没有何大忠的,那是他自己撞死的,关朕何事?”
何湛眯起眼睛:“看来这里的寒冷不禁侵蚀您的身体,也在侵蚀您的记性。皇上是不记得当初赐我父亲死罪的事了!?”
废皇握住何湛的手,瞪着眼睛,大笑出声:“朕做了什么呢?朕就在朝堂上坐了一会儿,按照靖国律例给他定罪而已。如果判刑也有罪的话,你怎么不去找宋安索命呢?何湛,朕是皇帝,朕为什么要何大忠的命?何大忠是什么样的人,朕比你清楚。他辅佐过朕的父皇,也辅佐过朕,他忠于朕,忠于靖国,忠于天下黎民百姓!他是靖国的大功臣!”
“可你,却要他死!”
“不是朕要他死!是跪在朝堂下面的人嫌挤,嫌他碍眼!谁让他笨,他蠢,不肯贪污!不肯合谋!他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异己’。”
“所以到底是谁?是谁陷害他?房岳秀?符世明?岚郡王?六部的那几个人?还是他们都曾参与过这件事?”
废皇笑得愈发癫狂,笑得眼睛都快流出泪了:“冰冷的牢室的确让朕的记性变得不好了,你那么年轻,你想想庭审那天...有一个人,他最该出现,可是却没有出现。那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何湛的手渐渐松开,努力让自己回忆起当天在朝堂上的人。
一个最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人...
...
何湛的眼睛越睁越大,废皇的笑声也越来越大。何湛狠狠地抓过他,废皇的脸一下撞在铁栏上,可他还在笑。何湛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样:“你撒谎!”
“朕记得...你以前生辰的时候,他还带着两个娃娃去忠国公府,送了你一把木刀当贺礼。你很开心,在他面前起誓,以后会用那把木刀好好保护这两个孩子,把他们当弟弟看。他还笑你,说你是他们的叔叔。”废皇说,“朕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通过你,朕就能看出他的目的。”
“你撒谎!”
“朕太了解朕的那个弟弟了,他拉拢何大忠,是想用何大忠来威慑朕,让朕不敢夺了他的权。”
“你撒谎!”
“可惜啊...何大忠他效忠于靖国,效忠于朕。”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何湛拽着他的领子,将他的头狠狠往铁栏上撞,怒声道,“告诉我!真凶是谁!是谁要害我父亲!是谁!”
废皇看何湛发怒,笑得更加开心了:“可你居然在效忠宁晋,居然被朕的弟弟封了个‘忠’国公。哈哈哈哈哈——”
“你是想利用我去复仇?你想让我夺了景昭帝的位子!”
“你?你是谁?忠国公?一个‘无权无势’的忠国公?仰仗的还都是他的皇权。朕为何要利用你?朕,又为何要骗你?”
何湛将他推倒,将弯刀从袖中掏出来:“说实话!你信不信,我能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直到你死为止。”
废皇笑眯着眼:“你身上流着的是姜国狼血,你这副杀人如麻、虚伪狡诈的样子,跟你父亲如出一辙。你不是忠国公的儿子,他绝不会将刀对准皇帝,即使是一个身处囹圄的废帝。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好好利用你身体里的血液?难道你不想坐那个位置?我那弟弟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就能控制朝中所有人的生死,就连朕,都被他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想跟他斗,就要坐上那个位置。”
他撑起身,盯着何湛的眼睛:“只有你俯视他们的时候,那些人才会认罪,才会跪着跟你爹娘磕头认错。”
何湛拿着一枚钥匙,将铁门打开。何湛将废皇拖至黑暗处,刀刃抵住他的脖子:“你闭嘴。”
“皇姑姑当年*,她是为了什么?”
“你没资格问。”
“她是为了你啊。为了你和何德,她用*来博取朕的亲情和愧疚,让朕觉得朕对不住她,放了你,放了你哥哥。你哥还在远疆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朕撇着嘴笑,“可惜朕不是皇上了,不知道新皇会不会念着一点亲情,有那么一丝丝愧疚,让你哥回来。”
何湛握着匕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角滚出泪来:“你、撒谎!”
废皇闭上眼睛,一派的安详,微笑着等待死亡的降临:“你知道朕说得是真是假,何湛,你心里清楚。平时那些被你放置的疑惑都会在此刻涌上来,你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只有身处黑暗中才能看见黑色的影子。”
血,溅了何湛一脸。
血滴滴答答顺着刀刃流下来。
他跪在那里很久很久,手扶地面,撑着没有力气的身躯站起来,身子一走三晃地走到另一侧的西偏殿去。
那个牢室里关着太子,他的精神已经失常,畏畏缩缩地缩在角落里,看何湛走进牢室,怕得要命,一边哭一边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放过我!放过我!”
何湛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手起刀落,没有半分犹豫。
他身上的披风浸了血,何湛站起来的时候,刀尖并着披风衣角一起滴下鲜血来。
他将带血的刀收回腰间的鞘,一步一步迈了出去。
为什么何大忠会不愿他再去清平王府?
为什么何大忠不愿他再跟宁左宁右亲近?
为什么宁平王将自己儿子的满月宴办成皇子规制,皇上都不曾怪罪?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