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自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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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却不知道,在她终于开始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不久,一个人又硬生生地闯入了她的世界,让她才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起波澜。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看着那辆马车载着她渐行渐远,夏侯冽的双手在身后渐渐紧握成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李长安担忧地看着他,“皇上,您身上都淋湿了,请您保重龙体啊!还是进去躲躲吧。”

夏侯冽看着马车最后那点影子最终消失在茫茫雨幕中,终于漠然地点点头,转身往宫殿里走,只是才刚挪动了一步,便踉跄起来,要不是李长安眼明手快地搀住了他,恐怕已经跌倒在地了。

“让奴才扶着您吧。”看着他这样子,李长安的声音里也带上哽咽。

夏侯冽默然无语,任由他扶着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慕清婉每次跟他发脾气的时候,都喜欢这样跟他冷战,不哭不闹,就那么倔着。

以为不会再痛的心又是剧烈地一抽,数不清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回了。

他狠狠地咬着牙,这才让自己抵御住了那股子捅心窝子般的痛楚,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

“李长安,传朕旨意,罢朝三日,云岚山的案子交由周昌隆全权负责,了结了再来报朕。”

这还是自夏侯冽登基以来第一次罢朝。

李长安怔了怔,点头道:“奴才遵旨,万岁爷,请您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啊。”

他一路在雨中昏昏沉沉地走着,直到走到一处宫殿前才终于脱了力似的停下,抬头一望,却是熟悉的三个字:“长信宫。”

如今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挥退了李长安,他独自沿着台阶慢慢走了上去。

他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似乎踩在了自己的心版上。

等他推开门走进去,一团白影骤然扑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接住,暖暖晶亮的一对黑眸正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她蹲在狗窝旁训练这只调皮的狗,看到它不听话时假装生气地恐吓它的模样。

他的身上被雨水打湿,暖暖的毛都被他弄得湿嗒嗒的,趁他一个不注意就挣脱开了他的手跳到了地上,往内殿跑去。

他下意识地去追,却听到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心里骤然涌上狂喜,只是很快,一个年轻宫女便拿着拂尘走了出来,一见到夏侯冽,像是见了鬼一般,定在原地,连请安都忘了。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让夏侯冽罕见地在一个宫女面前失了态,就怔怔地站在那里,死死地望着她发呆。

那宫女被他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忙跪下叩头道:

“皇上吉祥!”

好半晌,夏侯冽这才回过神来,眼中的迷蒙散去了些,他清了清嗓子,这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下旨废掉了慕清婉以后,这个长信宫几乎就成了禁地,宫女太监全被他遣散了。

“回……回皇上,奴……奴婢是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所以才求了楚姑姑每日准奴婢过来打扫打扫,奴婢想着说不准……说不准娘娘以后还会回来……”

“还会回来?”夏侯冽喃喃地重复这四个字,突然大笑起来,带着嘲讽,带着怒气,带着无奈,又像是带着无限的期盼。

他这样怪异的笑声直让那小宫女听得毛骨悚然,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慌得立马跪下请罪:“奴婢说错话了,请皇上责罚。”

夏侯冽笑了好久,直到笑到脱了力,眼泪都留下来了这才打住,转过身背对着那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贱名红豆。”

“红豆?”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脑海里回想起慕清婉曾经给他念过的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见皇上又沉默下来,红豆也不敢打扰,只得垂头在那跪着,直到她跪得浑身酸软,那膝盖都要擦出皮来时,夏侯冽才像是想起了她还在那跪着,忙道:“红豆,朕……朕并没有怪你,以后你记得每天都来这里打扫,下去吧。”

红豆匆忙间就要退下,见夏侯冽一身湿,又止住步子道:“皇上,您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奴婢给您烧水沐浴?”

夏侯冽点了点头,没过多久,红豆便准备好了热水,夏侯冽静静地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困倦地躺到了床上,被子一盖上,她的气息就萦绕而来,挥之不去。

他将自己的头埋到被子里,用力地呼吸着她的气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底最深处那股痛彻心扉的劲儿缓下稍许。

被子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一把扯开被子,一看,居然是暖暖正在撕咬着被套,见他看过来,呜呜地叫了两声,甚是可怜的模样,夏侯冽不自觉地伸手,暖暖一见他的举动,忙不迭地跳到他怀里,晶亮的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他。

他坐起身靠在床边,大手时不时地在暖暖毛茸茸的身上摩挲着,眼睛怔怔地凝视着她以前常坐的那个贵妃榻。

撒娇的,生气的,可爱的,温柔的,倔强的,哭泣的……

一张张鲜活的脸儿从眼前拂过,好想,他真的好想把她打晕了绑在自己身边再也不准她离开。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

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像当初那样,用西楚的安危作为筹码来逼她就范,只要他愿意,她现在就依然在他身边,在他身欢……

可是,他不想再那样做了,他不想再看到她哭了。

仔细想想,从她嫁到北燕来那一刻起,她的快乐和天真就被无情地剥夺了,而他,正是那个刽子手。

他从没见她真心实意地笑过一次,哪怕笑,也是伪装的快乐。

他不想再那样了,他不忍心。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他想她,想到快要发疯了,想到全身没一处不疼,没一处不叫嚣着想她,那种名为想念的东西已经通过血液和呼吸占满了他所有思绪,所有感情。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用一个错误的开始,将两人紧紧地绑缚在一起,而他却不自知,毫无所觉地沿着这条错误的道路越走越远,最终,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境地。

他拥有天下,可以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可以让她尽享荣华富贵,可以将后宫三千宠爱集于她一身,可是,她却不屑一顾,她说,不要锦衣玉食,不要荣华富贵,只想要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与她厮守一生便已足够。

他并不认为男人有三妻四妾有什么错,忠诚只是女人对男人的事,更何况他夏侯冽还是一个君王,娶那些妃子并不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而是要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让北燕江山永固。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三宫六院呢?即使感情上允许,理智上也是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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