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火烧连营(下)(1 / 2)
诗叹:
人间生来事不平,高低贵贱盗公名;他年燃起冲天焰,民心如火最无情!
但说梁山泊里,崔念奴使人整束人马,尽在后山坳中驻扎,将喽啰大小,教得心的引著,一夜前头斥候回报,道是官使驱舟而来,当时吩咐上下:“各具起誓,不得肆意走动,休教看出端倪!”
又使人取宋万杜迁来,聚义厅内搬个类王伦身材面貌者,将膏药敷衍,命教:“所图大事,只看你三个行事,须小心仔细,不可大意!”再取三五人来,命教服侍左近,间中教一机敏的,身藏一封书信,见机行事。
那官使两个到来,便见萎靡虎皮交椅上的王伦,远远只看面目依稀,身有重伤,勉强支撑,将些编排好言语,一一奉上。又有杜迁宋万两个左右策应,自然他不曾起疑。
别后念奴自后转出,肃然下令:“石宝以小军而疲张叔夜,其心可嘉,其力不可久持。”又命段景住引一支小军往山下来,寻石宝策应。
眼见天明,再复教三军歇息养足力气,只等张叔夜遣使到来。
入夜时,果然张叔夜教来使将合盘算计托出,道:“常言道,一路重走便是熟,那一伙反贼,乖张肆意,歹毒人不能及,又是骑军,倘若地上,万千军马拿之也须许多力气,折却许多,张太守于心不忍,今有一计,要与寨主奉送功劳,一旦得手,不是寨主前途光明,便这山寨,也生许多光彩。往后文人墨客往来瞻仰,谁不说寨主深明大义?更多一段传说!”
“王伦”自然大喜,乃问之计,来使曰:“寨主也当自知,这山寨里许多不与同心的,不知彼此,当遣退左右,太守有书信一封,下官也好说些话来。”
当时将左右遣退,便是杜迁送往,也怏怏不悦出将门去,却留三五个心腹,交椅下挡住,不教近前。
那使也不虞有他,这王伦前日里方受重伤,文人疑心更甚,有三五个亲信在侧策应,倒也颇合此人性子。当时将一封书信呈上,口内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下官也不曾拆看书信,因此内里所言,自然不知。只是临行时太守曾言,书信不足为凭,愿以详说告之。以太守之计,那反贼一伙,本意要夺梁山泊做大事,幸赖寨主深明大义,然则欲图大事,所谓江湖义气,倒也不必多虑。只请寨主这几日里与反贼碰触,渐渐近他的心,泄以接纳之心,约定日期,寨主亲往水中迎接他上山。到时山下水畔,号鼓一声大军杀出,定教落马贼人,一个走不脱!”
“王伦”听罢,又拆看那书信,果然也是如此这般授以妙计,当时沉吟,道:“水畔沼泽泥泞,人马不能穿行,太守安排,自是好的。只是那一泼里,个个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倘若彼时困兽犹斗,梁山泊数百喽啰,须挡不住他,如何是好?”
来使大笑,怂恿道:“寨主胆略,何至于此?要图大事,先冒大险,到时贼见四面大军,必然要行突破之事,寨主周全,自然无虞。况我数万大军,护寨主周全,无非小事耳。且知寨主山上,有个原禁军的教头,号称勇猛,自然颇得山寨里人心。以寨主心思周密,此人焉能防备?只须遣人往后山约他商议大事,且休说反贼一事,只说要遣他山下行事,到时刀枪加身,他焉敢违背号令?乱军里,正好剪除寨主心腹大患,既又得了功名,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王伦”只是不决,道:“此事倒不甚难,我待他只消笑语相向,彼必能为我所用。然则既行此事,江湖里名声一时俱无,往后倘若那一伙里有漏网之鱼,这等亡命之徒,日夜刺杀,焉能安心?非王某计短,实欲为后人计较,只请回复太守,此计虽好,却当详思熟虑,待过几日,再做答复。”
来使大怒,正要发作,那三五汉怒目往前,哪里敢与这等泼贼纠缠?
当下只好强作笑脸,告辞而去。往张叔夜面前分说时候,张叔夜笑道:“这王伦,诚然不是个君子,恁多算计——休要怨他,此事一成,彼必然自绝于江湖同道中,所谓为子孙计,无非保荐他官职狭小。此事易耳,朝廷里不乏一官半职,却也不可教他恣意妄为漫天要价,且过两日,彼必然等待,只管后日夜里上山,许他高官厚禄,无妨。”
那使急道:“太守容禀,反贼只在周遭,倘若得知我与王伦合计,上山不得,又行逃脱,剿之只怕又有波折。王伦这厮,竟有要挟之心,不如遣军紧逼,下官看他这水寨,虽易守难攻,奈何王伦心肠不甚宽阔,容不得果然有本领的,水军十分散乱,只消三五百人进入水泊之中,彼焉敢再有这等心思?”
张叔夜笑道:“倒是有心,却非长策——你却不知物极必反么?逼迫王伦,固然能得一时的手,却于往后不利,自去歇息罢了,早晚有大用。”
那使怏怏而去,一旁宗泽问道:“嵇仲也有算计,何不以京师里那花魁娘子,诱使贼酋入彀?成大事,此等小节,倒也顾忌不得。休说那贼酋与这花魁娘子果然恩断义绝,只合教天子一时心欢而已。”
张叔夜默然无语,半晌方道:“某何尝不知此计最妙?那贼酋,与这李师师恩情深重,苟且非一日之长,这两个心机城府,非寻常之人,必有心思。只是天子待这李师师,千万恩宠不够,深宫里谁人能及?便是慕容贵妃,毕竟膝下无出,倘若能有一子半女,得天子欢心,劝说天子行此大计,赚贼酋易如翻掌。只是奈何!”
又过两日,山里果然来人,报知张叔夜道:“那一伙果然不曾死心,夜里教个白面郎君郑天寿,持贼酋亲手书信一封来访寨主,寨主得左右解劝,碍于方和好豹子头面子,不好一口推辞,只好接纳此人在山寨里住下,贼意者,只上山来,奉拥寨主,号令江湖。寨主心意已决,只等太守号令,面子上应诺,那贼一伙,道是今日便遣正使上山商谈大事。”
张叔夜命重赏来人,且教道:“只管回山,教你家寨主,正好就此行事,自有使者,将官凭文书奉送上山,也能消弭你家寨主名声里许多亏欠。”
当时唤来使者,教前后往水寨里来,自后山悄然上山,王伦不敢在聚义厅里迎迓,辟在静室里,见了来使手书,又取官凭文书来看,竟是个四平八稳的一州团练使,虽是武职,却涉散官是个正六品的承直郎,当时大喜。
当时两厢合算,允诺彼此,“王伦”道:“那郑天寿正在山里,既有太守妙计,当依计而行。山寨里七百余喽啰,善水战者也有,只怕不及石碣村里阮氏三雄,以此为水里策应,贼情急之下,我必不能挡,恐教其走脱——只请使者回报太守,欲绝反贼退路,当有水师一支,沿水锁住去路,方是最好。”
使者笑道:“大事正在这两日,下官只好不辞,请归太守处告之以团练叮嘱。”
张叔夜闻知王伦心思,心里也自欢喜,道:“且去告他,此事已安排妥当,都在掌握之中,教他依计而行便可。”
又请日里方来朝廷使者中军帐里搭了个侧座,一旁听说。张叔夜升帐点将,大军分拨三军,张叔夜坐镇中军,教小将岳飞引精锐一军芦苇荡里藏身,又教宗泽引本部往四面游荡,意在曾头市独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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