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 / 2)
天未亮,玄武大街东面第二街的亲仁坊一户宅院便早早点了灯。
屋内烧着炭盆,火星子噼啪作响,门上被厚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一时间寒风也进不来。
莺歌的脖颈子浸了些汗,小脸通红,她顾不上擦,这会儿跪在榻前轻声道:“大姑,卯时哩,该起了。”
这一叠唤了三声,隐约瞧着纱帘动了动。莺歌赶紧低下头,气息喘匀了,眼角余光斜斜瞥见从塌上伸出一只皓腕,嫩葱似的手指敲了敲床榻。
“起了。”
“嗳!”
莺歌这才抬头,膝行着两步拉开帘子伺候姬桩起身穿衣。鹅黄穿花对襟衫,茱萸缕金绣酡红花笼裙,掺金珠线穗子宫绦,水红帔,宝相花纹云头锦鞋。一副名门贵女的打扮。
跪在后头的兕子动作麻利地捧着妆奁上前,“都是奶奶命人新打出来的首饰:玳瑁八宝盘花簪,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掐银丝缀珠绢花,金蝉翡翠璎珞圈……”
姬桩只是敛眉,不说话,这是应了。
按说这活计本也轮不上兕子,她是大姑屋内管人事钱财的,平常有什么衣服首饰都是外院直接进给莺歌。何况大姑并不喜奢华,平素穿戴讲究大方得体。还是三更时打奶奶屋里过来的张嬷嬷说的,说奶奶听说今儿个大姑要过将军府,这才把个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送来。
亲仁坊里住的都是名门权贵,到县主府这边统共两房妻妾。家里没小子,奶奶不管事,长房嫡出的姬桩俨然是个当家子。
近身伺候的莺歌和兕子,大丫鬟还有掌管外院的将棋,都是打小跟在姬桩身边看她被县主亲自教导主持中馈。老爷不过是承袭自县主的闲散宗室,在朝中领个闲职,平日喜欢舞文弄墨。到县主去世,这个家一直由大姑当着,她贤名在外,有才有容,至及笈起就有不少世家勋贵前来求娶。
无奈头三年以祖母病逝守孝为由过了待嫁之龄,第二回又以家中无子需入赘吓跑了王孙公子,第三回,姬桩最是钦慕的将军,却娶了自己庶妹。
宝相花纹镜里的姬桩,黛眉轻扫,粉面桃花杏核眼。兕子挑了根垂珠却月钗递过去,姬桩摇摇头,换了朵绢花簪头。
好不容易过一趟将军府,这也未免太素了。兕子还要劝,被莺歌不动声色岔过去,“大姑,戴这对明珠耳铛可好?”
“就这个罢。”姬桩神色并不好,到这个年头就二十有五了,做什么姑娘打扮。
莺歌向兕子使了个眼色,兕子也就合上妆奁,自是遣了收拾床榻寝具的丫鬟婆子去了。
“大姑且别往心里去,奶奶也是为您好。”莺歌一边往头上涂了香油,脸上稍显愁云惨淡。
姬桩看了去,不禁好笑,“这般姿态做甚?我尚不知是怕我继续当老姑娘?”
“大姑说笑了,只您愿意,宫里的娘娘也是当得起。”莺歌不慌不忙道,“奴婢觉着长宁侯府的爷们长相才智都不差,不知要比将军的名声好多少。”余下还要说,却被姬桩一脸不豫怔了神。
“放肆。”姬桩面有愠色,挥手掀翻了妆奁脂粉,就听乒乒乓乓好大地声响,洒了一地的膏脂蹭脏了鞋袜。“是我太宠着你了?净有胆子管起主子的事来了。”
这是当真恼了,莺歌忙跪下磕头。姬桩老大年纪,嫁过去当将军夫人的庶小姐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奶奶是操碎了心,没少耳提面命,可主子的事哪是他们下人能置喙的。凭着主子恩宠以下犯上,这是犯了大忌。搁以往县主在时,有个家生奴才私相贿赂就被打折了腿撵出了府,莺歌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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