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魅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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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婶反被她将了一军,脸色一变,笑眯眯地说道,“是呀,姑娘家年华有限,到了年纪,是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一边大关还以为田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出言帮着自己试探,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一张方脸涨得通红。

鱼莹看了田婶一眼,却不答他的话,转头对着大关微微一笑,“大关哥,我有点累了,想睡了,我能靠着你的肩膀吗?”

大关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美得晕头转向,连忙点了点头,“当然……那个……我是说……你如果……额……可以。”

田婶在一旁说,“大家素未谋面的,你们又都年纪轻轻,这样依来靠去的,只怕有点不合适吧,女儿家最重视名节了,传出去对你也不好。”

鱼莹笑得无害极了,“田婶在说什么话,我是真心把大关当哥哥看待,可没其他想法,婶子这么说,倒是错看了我。”说着,别过了身去,靠在一旁冷墙角上闭着眼不说话了。

大关有些颠怪地看了田婶一眼,也闷声不语地闭上了眼。他本来极为尊重田婶,这次却怪她多事多嘴,心里说不出的气闷。

田婶看着鱼莹一张小脸,俏丽无双,想到她之前言谈举止极为不俗,根本不像是普通的乡下女孩儿,再想到她一听到风吹草动就紧张至极的模样,一颗心真是一点点凉了下去。俗话说引狼入室,莫不是她真把一只狼引到了马车上吧?

鱼莹可没心思再去管她的想法,她也真是累极了,一开始还只是假寐,没多久就真睡着了。睡梦中竟然看到了鱼宁,浑身是血,脸上都是鞭子打过的痕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仿佛对她恨意十足。

即便是在梦里,鱼莹仍不觉得有多害怕,她一脸平静的迎着鱼宁的眼睛对视着,鱼宁显得那么不甘,仿似在问,你为什么要算计我?为什么要扔下我?我是你的亲妹妹呀……

鱼莹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容来,“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上除了我自己,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抛弃……我只为自己而活。”

梦境忽然就转换成了村后那株翠绿的大树下,阳光明明灭灭地穿过叶子,暖洋洋地打在了她的身上,那个酸秀才还在摇头晃脑地讲着关于行兵打仗的故事,一群野小子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都要冒出光来,仿佛自己随时都要骑上战马,成为大英雄一般。

古来征战,胜者有几人?

赢到最后的,才是真英雄!

酸秀才说得越发激动,最终跳起来喊道,“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一群孩子被他疯疯张张的模样吓得四下逃窜,只有她,还安静地撑着下巴,认真地听着。

忽然,一阵冷风扫了过来,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变得死气沉沉,周围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四下里看看不见一个人影。她微微一怔,只觉得阳光都昏暗下来,有一道影子硬生生地从头顶压了下来,她猛然抬头,就看到那个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的酸秀才把自己吊死在了大树上,眼睛外凸,舌头也伸得老长……

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在这里他有许多忠实的听众,听他胡言乱语,说古谈今,虽然还都是一群孩子,但他却格外满足。因为也只有他们,会在他说话的时候,认真倾听。偶尔他记错了或是忘了典故,这群孩子也根本不会戳穿。

所以,他把自己的命,交给了这里。

那年的饥荒,真是改变了好多事情。如果没有饥荒,酸秀才就不会死;如果没有饥荒,她娘就不会为了多省出一口吃的,活活饿出了病,最后也不会离开;如果娘不死,爹也不会再娶回来一个老婆;如果……

她忽然想笑,从枯树下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想拥有什么,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行。她抬着头,看着酸秀才凄惨恐怖的死相,一点都不觉得怕,她嘲弄地挑了挑唇角,心里想:“你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教会了我一句至关重要的话,只是你自己却没有做到,最终败给了命运,但我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会成为最后的胜者,成为最后的万凰之王!”

一阵黑风呼啦啦的卷了过来,吹得一地的枯叶四处翻飞,酸秀才的身子也风铃一样的摇摆起来……寒风彻骨,鱼莹冷冷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炭盆中的火炭已经渐渐弱了下去,一屋子人虽说都坐在板凳上极不舒服,却疲倦极了,反而睡得格外香甜。田婶的凳子空着,人已经出去了,门也开着一条小缝。秋夜的寒风从这门缝中吹进来,扬起炭盆中一层薄薄的灰。

她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四下暗沉,山林中偶尔有栖息的鸟雀低低地叫几声,一轮圆月更是当空而明,映得四周星辰都暗了下去。她抬头正看着,田婶已经解完了手,正冷得哆哆嗦嗦快步往回跑,借着月光一看,顿时停住了脚步。

鱼莹也听到了声音,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然后,她微微笑了一下,叫了声婶子。

田婶没搭腔,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就要从她身边绕过去,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背对着鱼莹问道,“你这么亲近大关,是为的什么?大关年纪轻,受不得你的勾引,我活到这把年纪,世上的人真是见得多了,你的心计,我是知道的。我是看着大关长起来的,好好一个孩子,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婶子多虑了。”鱼莹轻声回道,“虽说不是婶子想得那么一清二白的身世,但我绝无害人之心,只想平安抵达县城,咱们路上相逢,县里分手,然后就各走各路吧。”

“要真像你说的,那就好了。”田婶再不肯留,快步进了屋子,原本还想把门直接闩上,但一想她一个单身少女,到底不忍心,只合严了,没有上闩。

鱼莹一个人在月色下站了良久,她亲近大关,自然是有所图谋,为的是若真给追她而来的人赶上了,也好求大关出手相助。一路上经她观察,发现大关为人热血冲动,与他亲近,真看到麻烦,他断不能袖手旁观。何况,这傻小子对她,也算有点意思吧?

就像,当初金龙对她那般着迷……

她叹了口气,人活着本来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你不想利用别人,就给人利用。

她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

第二天天刚放亮,老关给老王押了点零钱,这钱是他藏在裤兜子里的,昨天也是为了护这点钱才挨了枪杆子,头虽然打伤了,但这点钱却安安稳稳的。老王和老王媳妇送他们到门口,还嘱咐老关注意安全,再遇到麻烦,可别硬磕,保全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老关答应了,赶着马车又上了路。

这一次田婶有意疏远鱼莹,也没和她坐在一起,反而坐在了马车的后面,鱼莹也不在意,亲亲近近地坐在了大关身边,大关满脸通红,也不知说什么好,哼哼唧唧地说了两句,自己先羞得抬不起头。

鱼莹一路上仍不敢放松,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在也没什么状况,接近傍晚时,一行人总算平安到了县里。鱼莹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原打算进了县城就和他们分手,不承想刚进去就给人围了起来,一个士兵走过来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把马车赶到那边去,回头要一一排查。”

“查?还查什么?路上已经查过了!”大关咬着牙说道。

那士兵斜了他一眼,“你嚷嚷什么?这是县长的规定,你要不服气,站出来说话。”大关真要往出走,硬给老关和田婶拉住了,几个人拖着大关又赶着马车走到了规定的地方,只见空荡荡的场地上已经停了七八辆马车,应该都是等着排查的。

人里有认识老关的,走过来了打了声招呼,老关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又要排查什么?”

那人也是一脸的苦相,叹气道,“听说县里牢房里逃出来一个杀人犯叫什么柳长生,这不就全县戒严了吗?听说上头对这个也十分重视,县长老爷子整天提心吊胆呢。还有件事,有人说县长的拜把子老哥,县里的刘老爷跑丢了一个小妾,好像是姓鱼的,因此顺便一起找呢。听说要是提供了线索,赏十块大洋。”

鱼莹听到这里,暗叫糟糕,早知道不如在县外面停一脚下车,眼下走到了狼窝里,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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