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庭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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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儿款款站在殿庭中的一处鱼池前,手作兰花,捻起鱼食细意洒下,扰起一池萍碎。

她身穿一袭茜红华服,这本该是皇后才配穿戴的服色,妖丽胭脂深扫入眉,望月鬓上插的六对金簪也逾越了贵妃该有的规矩。

一位宫女从殿外垂首快步走到了她的身前,凑到她的耳旁,极轻地道了数语。

只见沈玉儿眸光一凝,正色问道,“此话当真?”

那宫女垂下眸,从袖中掏出一块用黑布包裹之物,恭谨地回道,“千真万确。”

沈玉儿伸指将那黑布轻轻挑开,盯了半晌,唇角勾起一道明显的笑意,她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洒进池内,冷笑着转身走向内殿,“好极了,看来这次能一箭双雕,不但能除掉那个贱人,还能顺带替陛下拔掉一根心头之刺。”

她突然脚步一顿,脸上笑意更浓,“不对,是一箭三雕才是,若到时候她冷岚歌忍不住出面为那位王爷求情,岂不是也等于是不打自招了他二人之间有私?”

“娘娘高见。”身后的宫女急忙谄媚地恭声应道。

“去准备一下,本宫要马上去见圣上。”沈玉儿昂起高傲的下巴,发话道。

“遵命。奴婢这就去备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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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颜阔步走进正厅,见那个一袭青衣的儒雅男子正闭目坐在长椅上。

听到从远到近的脚步声响,段无忧缓缓睁双眸,望着那位脸色有些潮红,眉目俊秀的襄王殿下走了进来。

他立了起来,恭敬地一拜,“草民段无忧,拜见襄王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慕容颜快步上前示意他起身。

段无忧抬起头,直直凝视着慕容颜,冲着她郑重地道,“殿下,不必再等了,时机到了。”

慕容颜的眉骨一动,想起先前自己曾请教段无忧究竟怎样才能除去陛下的左膀右臂,重新改写自己一直以来受制于人的命运,那时他只告诉自己要等,等一个迫不及待动手之人。

她沉默了很久,开口问道,“那人是谁?”

只见段无忧微微一笑,道,“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殿外响起一阵喧哗,有纷乱的脚步声和尖锐刺耳的拖音,“襄王殿下,接旨——”

慕容颜诧异地望了一眼段无忧,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自己快去接旨。

殿外的侍卫早已跪成一排,慕容颜面目凝重地走了出来,端正地跪在那明黄的圣旨之下,低声道,“臣,领旨。”

管事的宫人缓缓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逢赏荷佳节,龙心大悦,故于今晚设家宴于太液池上,特邀皇七弟襄王同饮。钦此。”

慕容颜的眉心不落痕迹地一拧,却立刻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亲自接下圣旨,道,“臣,谢主隆恩。”

待那宫人走后,慕容颜手持那轴圣旨踏进正厅,对着段无忧苦笑道,“不知皇兄为何突然设宴,总觉得今夜会是一场不得不赴的鸿门之宴啊。”

段无忧摇着头,长长地叹息道,“唉,可惜殿下却无半点汉高祖的心狠狡诈,不然段某又何需特地前来提点殿下。”

慕容颜攥紧了手中的圣旨,咬牙问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不知先生有何计谋?”

段无忧没有回答慕容颜的话,只是转头望向窗外的青葱,问道,“在殿下心中,可有想要保护的重要之人?”

慕容颜一愣,默然不语。

在自己心中,自然是有重要之人,还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无论如何,她已不想再失去她了,她亦不能再失去她了。

只听段无忧接着问道,”在这世间,又可有什么人在等着殿下?”

慕容颜瞳仁一缩,指节因为握得太用力,而根根分明。

小缇。。她应该在等着自己回去吧。。

“殿下一定想活着回来见她吧?”段无忧对上慕容颜隐忍难言的浅眸,像似能看透她心中所想,一字一句地正色道,“殿下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想保护所珍爱人的性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其实殿下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可事到如今,怕是谁都救不了殿下了,能救殿下的只有殿下自己。”

他走上前,慢慢靠近沉默的慕容颜,压低了声线,”殿下,有时候,做人必须要懂得取舍。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在这肮脏残酷的宫廷之中,若真想成就一番帝王霸业,良心和柔情是最应该被摒弃的东西。”

许久许久,慕容颜闭上了沉重的眸子,转身道,“是时候该启程进宫了。”

“殿下,你我皆知,圣上早已动了杀意,今夜若您还不能硬下心肠,必为案上鱼肉,任人刀俎!”段无忧对着她单薄的背影喊道。

慕容颜脚步一滞,没有转头,只是敛下眉目望着自己苍白的掌心,“只愿这双手,有朝一日,能够停止杀孽。”

段无忧伫立在原地,用力捏了一下一直藏于袖中的一粒黑子。

停止杀孽吗。。可惜有些棋局一旦开了就。。。

不死,不休。

当夜,一弯弦月掩映在巨大华丽的龙船之上。

后宫有品阶的嫔妃纷纷坐列在席,皇贵妃沈玉儿更是一身雍容华贵,气度逼人,同一身素雅冷艳的皇后冷岚歌并排坐在燕景帝的左右两侧。

钟鼓齐鸣,琴瑟共奏。筵席间帷帐飞扬,觥筹交错,彩灯舞动,醇香不绝。

昭仪霍笙只是心不在焉地望着杯中的鬓影红颜,却丝毫未动案上的玉盘珍馐。

她偷偷抬眼,慕容颜就坐在她的对面,可不知为何,她却一眼都没看过自己,只是不停地喝着闷酒。

“霍妹妹怎么不动筷?莫非是本宫特地为妹妹准备的这些膳食不合妹妹胃口?”

这时,沈玉儿勾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对着霍笙说道。

霍笙急忙定了定神,淡淡地回道,“嫔妾还不饿。”

燕景帝望着霍笙越发尖俏的下巴,不禁柔声道,“爱妃,吃点吧,怎么自打你有孕以来,反倒越来越瘦了?”

霍笙只好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不知是不是错觉,再次抬头望向慕容颜的时候,却见她满眸痛楚地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席间,燕景帝握着酒杯,偏头望向沈玉儿道,“对了爱妃,你不是白日里跟朕说,要在今夜为朕献上一份好礼么?”

便见沈玉儿从席间站了出来,盈盈欠下身子,声音娇柔,“回陛下,今夜乃赏荷佳节,又正逢霍妹妹有喜,这是陛下的福气,也是我大燕的福气。所以,臣妾特地准备了一场好戏呢!”

话音刚落,她便清脆地击掌三次,原本在台上曼舞的歌姬立刻从两旁退散。

两列戏子鱼贯而入,演的竟是《洛神赋》。

甄宓作为三国时期最为绝代风华的女子之一,嫁给魏文帝曹丕为妻,却与小叔子曹植有染。

曹植爱恋甄姬的美貌,对其倾倒不已,并为她作下了千古流传的诗赋——《洛神赋》。

“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台上戏子吟诵的便是曹植大肆赞美洛神甄姬的倾国容姿。

然而,燕景帝端着金樽,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脸色却慢慢阴沉了下来。

冷岚歌更是惊得头上的金步摇直颤,难以置信地望向沈玉儿。

冷宥用力攥紧了自己的衣袍,咬牙怒目来回扫视着沈祈默父女。

当仪态风流的曹子建出现,踏上高台与甄姬隐秘私会之时,龙船内登时响起一片低呼。这戏子身着一袭白衣,脸带银质面具,分明演绎的是当今襄王慕容颜!

灯光转暗,曹丕撞破自己弟弟与自己妻子的私情,这才惊觉其子曹睿出生时并不足月的真相,遂赐毒酒降死甄姬。下葬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使得她无颜面可见人。

‘哗啦’一声巨响,歌舞骤断,原来是燕景帝将手中的酒杯猛地掷下。只见他拍案而起,盛怒对着沈玉儿喝道,“你告诉朕,这戏舞究竟是何意?!”

沈玉儿却并无惧色,只是勾了勾手,对着那白衣戏子,说道,“过来。”

那戏子立刻垂首快步走到她身前,颤抖抖地跪下。

龙船内上百人,此刻却寂静无声。幢幢灯影犹如鬼魅,嫔妃们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沈玉儿一把揭下戏子脸上的银质面具,反手就将其扔向坐在一旁的霍笙怀中。

“霍妹妹,应该认得这副面具是属何人的吧?”她满眸嘲讽,冷冷地盯着面色苍白的霍笙,她复而转头,对着燕景帝垂首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在襄王归京之后,她便有了身孕,这事情也太巧了点么?”

“哈哈。。哈哈。”一直静默不语地慕容颜突然仰头笑了起来,长笑不歇。

燕景帝目光如煞,额前的青筋根根爆出,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贵妃娘娘实在太费周折了。”慕容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指着沈玉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酒意,“你要取我性命,来拿便是了!何必用一个如此荒谬的戏码来羞辱本王,羞辱霍妃娘娘,羞辱圣上?!”

这时,冷宥也冷声接话道,”贵妃娘娘,宫闱之事,老臣本不该多言。但您所说之事,事关天家颜面,非同小可,若拿不出真凭实据,实属诬告,可是重罪。”

他已察觉到这个女人背后的野心,她不仅仅要除掉霍笙和慕容颜,她最终想要的是那个掌管六宫的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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