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初恋 修彦(2 / 2)
就像有个酒饱饭足的中年男人阴沉着脸,对着陈望月的脸喷出一股口臭。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何叔,我有点难受,靠边停一下吧。”
何司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姐,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不知道就不要说,你也讲不出什么好听话。
陈望月道,“您说。”
“按理来讲我不该插手您的私事,但您初来乍到,大概不清楚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他压低了声音,“一帮无所事事,只会给政府添麻烦的下流猪。”
“有句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这样的人来往,只会拉低您的格调。”何司机道,“如果先生知道,恐怕不会太开心。”
他当然会知道,因为有你随时随地事无巨细的汇报。
陈望月不能跟何司机解释她对许幸棠善心泛滥的真正缘由。
原著里,许幸棠最后成为了卡纳的教育司长。
哪怕不是辛太太,她也具备充分被结交的价值。
而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陈望月撑着脸看向窗外,雨水从一排矮屋的屋檐汇聚成滴,成柱,构成墙体的瓦片和夯土好像在与风雨云经年累月的耳鬓厮磨中被刻上印痕,她觉得太无趣,可是一只被打湿的飞鸟从被框住的灰暗天空振翅而过,就在那一瞬间,她得以喘息。
她轻声说,“何叔,我这个朋友,和我一样从小没有母亲。”
何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神色微滞,“小姐……”
“过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是她能决定的。”陈望月轻轻抬起脸,微红的眼睛,“如果没有叔叔的话,我现在可能没比她好多少。”
“叔叔说过,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叔叔这样帮我们家,所以我也想帮一帮跟我一样的人。”
她吸了下鼻子,泪水滑落眼眶,最后萦在下巴,何司机沉默递来纸巾盒,她道了声谢接过。
苦难可以折断人的脊梁,也可以用来当做引人怜悯的工具。
陈望月知道,今天的事瞒不过辛重云,她这位叔叔也一定不会赞同自己和许幸棠往来。
她只希望何叔能够忠诚地记录下她刚刚的台词。
同样是拍马屁,有二道贩子添油加醋的往往会比当面硬拍效果更好。
窗外掠过一抹蓝发,和小臂一闪而过的青龙纹身。
陈望月定住了视线。
她知道那是谁。
为了替外婆治病,许幸棠家里债台高筑,而这位债主雇来的年轻打手,起先欺凌她,嘲笑她,最后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凶手爱上受害者,被感化被拯救,多烂俗的剧情。
今天,这个打手又找上了许家的门。
陈望月擦掉眼泪,对何司机说,“我有个东西落在幸棠那里了,麻烦您陪我过去一趟。”
—
昏暗的楼道,容不下两个成年人并肩的狭窄楼梯,肉与肉贴身相搏,手臂与骨头肩膀相撞的咣当声响。
最后以其中一个人轰然倒地做结。
陈望月很希望这个担任英雄救美角色的人是何司机,辛重云把何司机给她,因为他不仅车开得又快又稳,身手也很不错。
但很可惜,她来晚了一步。
在他们听到动静赶上二楼之前,打手已经被制服,像条死鱼一样倒在地上哀切求饶。
头顶白炽灯泡表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和蚊虫的死尸,让透出来的暖色光线都显得微弱而无力,身材高大的男生背对着陈望月站在灯下,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抬脚踩在打手的脸上。
那个男生有高大宽阔的肩背,T恤都被上身紧实的肌肉撑满,生得像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散发出太阳底下鲜活树冠的热气。
陈望月听见他问地上扭曲如蛆虫的打手。
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哥,我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滚。
打手如蒙大赦,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逃下楼,楼梯狭窄,陈望月被狠狠一撞,险些脑袋掼到墙壁,吃痛地叫了一声。
“小姐!”
何司机急忙察看她情况,陈望月摇摇头,他们的动静吸引了楼梯间的人,那个男生看过来。
视线交汇。
就只一眼,像被人剔去了膝盖骨,陈望月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站稳,无数柄小锤重重敲打大脑皮层,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感笼罩住了她。
她死死盯着他,像要在他身上钻出一个洞。
那个刚刚还意气风发的男生,此刻比陈望月眼神更狼狈,像被发现做错事的孩子,仓惶地低下头藏起脸,藏起他的眼睛,他的口鼻,他怦怦狂跳的心脏。
灵魂都像被放在铁架上炙烤,一节节软化,一节节敲碎,一节节失去骨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调动起手脚,唯一能想起来的是,当陈望月向他走来,他选择了像个小偷一样逃跑。
只有许幸棠一无所觉,还着急地跟他跑上楼,在他身后追问,“修彦哥,你没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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