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扭曲的传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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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李伴峰跟着肖叶慈出了宅邸,门口几个轿夫上前揽活:“两位,坐轿子么?”

李伴峰对轿夫有些敏感,肖叶慈也想陪李伴峰多走一会,两人没坐轿子。

一群轿夫悻悻的回了大树底下,接着闲扯:

“这有钱人家出门,也不舍得坐轿?”

“这么大的宅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省出来的。”

“他们是真有钱,还是装有钱?”

一名中年男子,双手抄在一起,蹲在地上道:“有钱人不一定坐轿子,坐轿子的人不一定有钱,真有钱的兴许也会装,装有钱兴许能成真,轿子上抬的到底是什么人,谁又能说的清楚。”

旁边一个轿夫的问道:“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中年人笑道:“你读书少呗。”

轿夫哼一声道:“你读书多还来抬轿子?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抬轿子的么?”

中年人道:“我怎么就不是?”

轿夫上下打量一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天下抬轿子的多了,你还都见过是怎地?”

轿夫四下看了看:“你跟谁搭伴儿?总不能一个人抬轿子吧?”

中年人两只手把轿子搬了起来:“谁说一个人不能抬轿子,我这不抬起来了么?”

“你这不叫抬呀,你这叫搬。”

“你管呢?前杠后杠都起来了,只要轿子能走,咱这就算抬着!”

中年人搬着轿子走了。

能走就算抬着?

其他轿夫愣了许久,思索之间,都觉得这中年人说的很有道理。

……

李伴峰听了一天的书,回了宅邸,仔细整理了一番。

从不同说书人的表述来看,这个宋癞子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因为他情况特殊,属于另类英雄,没有受到说书人的过度美化,大部分故事情节都经得起的推敲。

除此之外,李伴峰还判断出来这个宋癞子有修为,他是个武修,而且层次不低,在书文之中,宋癞子没有固定兵器,用个扫把都能连杀十几人,这是武修的典型特征。

至于宋癞子的种种恶行,大多数书文之中都一笔带过,少数说书人有过描述,也都是些偷鸡摸狗的琐碎。

而宋癞子发疯这件事,则显得十分突兀,宋癞子在打跑流寇之后,又过起了他熟悉的痞子生活,他没有称霸叶松桥的想法,甚至没要求别人多给他一句感激。

一个实力强大,又没什么野心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发了疯?真是因为打土匪的时候,受伤导致的?

那他受伤的时候怎么不疯?偏偏要等流寇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疯了。

他是装疯?

他为什么要装疯?

既然他没疯,为什么会被百姓毒死?

一般的百姓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就算能骗得过他,凭他的修为,能毒死他的毒药,也不是一般百姓能拿到的。

思绪翻滚之间,李伴峰把自己代入到了宋癞子的处境。

流寇已经走了,能威胁到宋癞子的人,在叶松桥可能只剩下了一个,就是地头神。

宋癞子装疯是为了应对地头神。

毒死宋癞子的,正是地头神。

地头神选择下毒,肯定是因为正面打不过宋癞子。

打不过宋癞子的原因,是因为宋癞子拒绝接受他赠与的修为。

如果叶松桥的地头神一直都是那位轿夫,那么李伴峰可以确认一件事,这个轿夫没有赠与别人修为的能力。

他所谓赠与修为的说法,是纯粹的骗局,宋癞子没有上当。

假如宋癞子上当了又是什么后果?

他会变成才子柳原生,他会变成侠女王赛红。

他会得到一身好修为,然后离开叶松桥。

真的是离开叶松桥么?

为什么没有他们后续的故事?

为什么叶松桥每隔几年,就要刮起大风,风里满是灰尘?

对于英雄,人们总希望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在英雄的传说之中,为了这个美好的结局,很多故事都被扭曲了。

就像关于赵骁婉的传说,很多故事是真实的,但结局全都是扭曲的。

谁也不愿相信,英雄赵骁婉死于军中内讧,为了给赵骁婉一个更体面的结局,人们甚至忽略了洪莹的存在,让她成为赵骁婉的一部分。

同样的道理,谁也不愿意相信,像才子柳原生和女侠王赛红这样的英雄,会突然从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股恶寒从脊背涌起,一直撞到了头盖骨。

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在李伴峰的思绪之中,线索变得越发清晰。

秋落叶为了自己的地头,敢和内州为敌。

姚信为了药王沟,不惜舍却性命。

就连潘德海这种人,在海吃岭陷入绝境之时,也不惜和周围的地头神殊死搏杀。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伴峰似乎产生了某种错觉,地头神都在守护自己的地界。

可每个地头神都是地界的守护者么?

未必。

叶松桥的地头神很可能不是守护者。

他一直在针对地界上的高层修者,用“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的传闻,来诱惑他们,欺骗他们,最终杀了他们。

所谓给了他们一身好修为,是用三次抬杠,锁定了他们。

每隔几年刮一次满是灰尘的大风,是因为这些人都灰飞烟灭了。

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李伴峰暂时想不明白,因为他把自己带入了宋癞子的处境。

正因为这个人反制了地头神,导致他在叶松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才让他的故事没被过分扭曲。

站在宋癞子的视角,他装疯了是为了应对地头神,应对这个杠修。

装疯为什么能应对杠修?

他说他不是宋癞子……

想了许久,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露出了一丝笑容。

肖叶慈抽抽鼻子,打个寒噤道:“恩公啊,你这又是怎么了?”

“叶慈啊,你可帮了大忙了,以后我天天听你说书的呀!”

……

烟云楼,李伴峰请廖子辉吃饭,两下落座,廖子辉直接问起了李伴峰地头神的事情:“李老弟,你说那天和你交手的是叶松桥的地头神,这事儿从何说起?”

李七一笑:“廖总使,你不信?”

廖子辉摇头道:“我是真不信,我知道老弟你年轻有为,可你就一个五层旅修,能和地头神纠缠那么久?”

李伴峰道:“这全都仗着有廖总使相助。”

廖子辉还是摇头:“我手下那几个人算是能干,可单凭蒸汽机枪就把地头神打退了,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大本事。”

李七叹道:“如此说来,你既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自己?”

“真是信不过,事实就在眼前摆着。”

李伴峰道:“如果叶松桥的地头神是位杠修呢?”

“杠修?”廖子辉很是惊讶,“这个道门有可能修的到云上吗?在普罗州天天抬杠,这样的人能活多久?”

“这位地头神活了很久,明显他是个特例。”

廖子辉惊愕许久,长叹一声道:“轿杠抬三抬,说的不是轿子,是杠子,

你这么一说倒是合理了,这个杠修地头神没有事先和咱们抬杠,战力发挥不出来,所以才和咱们打的有来有回。”

李伴峰问:“外州有多少关于杠修的资料?”

廖子辉想了很久:“外州对杠修了解很少,我只记得外州称呼杠修为欺凌者。”

“欺凌和抬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廖子辉道:“具体资料我去找找,明天给你答复。”

李伴峰道:“廖总使,如果这位地头神和逐光团来往密切,你还有剿灭逐光团的胆量么?”

廖子辉没有犹豫:“就算地头神插手,我也必须灭了逐光团,这事儿关系到普罗州的存亡。”

“逐光团是个很古老的组织么?”

“不算古老,近些年刚刚出现,但他们的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如果逐光团不算古老,柳原生、王赛红和宋癞子发生的事情,和逐光团有关系么?

李伴峰举起酒杯道:“廖总使,千万小心,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和别人抬杠。”

……

深夜,李伴峰走在深巷之中,还在思索事件之间的联系,一阵夜风吹来,他身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

有凶险!

李伴峰没急着跑路,四下观望了一圈。

一张戴着毡帽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七爷,坐轿子么?”

轿夫来了。

叶松桥的地头神来了。

“你叫我?”李伴峰盯着轿夫看了片刻。

“不叫你还能叫谁?你以为我不认得你?”轿夫笑了,他准备再抬一杠。

李伴峰也笑了,他没吃这一杠:“我不是李七,你认错人了。”

“不是李七,你是谁?”轿夫准备继续抬杠。

李伴峰道:“我是李七的哥哥,我叫李六。”

轿夫笑出了声音:“你还李六?你们家哥几个?”

李伴峰认真回答道:“我们家哥七个,我是老六,我和老七长得最像。”

“临死之前你还跟我扯淡?”轿夫不打算抬杠了,眼前这人不吃杠,明显另有准备,得赶紧结果了他。

李伴峰很平静,他不生气,也没觉得对方在抬杠:“我没扯淡,我真不是李七,李七是旅修。”

“那你是什么道门?”轿夫准备动手了,只要对手是李七,他就有必胜的把握。

李伴峰从怀里拿出一个泥娃娃,灌注气力之后,娃娃开始动了。

轿夫一怔:“你这是……金屋藏娇?”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是宅修,宅旅不能双修,这是世人皆知的铁证,这回你看明白了,我是李六,不是李七。”

轿夫良久无语。

他感觉这一仗,似乎没那么大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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