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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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目看韦寒绝,这少年是真聪明啊,他懂得用什么打动他。

韦寒绝静了片刻,“官场之中,暗流不断漩涡重重。千岁你想维持现状,只会比迎难而上,更艰难无数倍……”

陈则铭到达宫门前时,天已经黑了,只余天边一线白。隔了一会,那些灰白也隐入夜幕中,再看不见。

这是个有风的夜,漫天鱼鳞般的云彩缓缓随风而动,残月时隐时现,它泛着近乎青色的光,染白了近旁的云,却照不亮整个天空。

陈则铭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门前兵士,自己漫步而入。

有内侍赶紧去报信,另有人提灯前头引路。

他有在宫中骑马的特权,但此刻他并不想用。一来是萧谨确实曾经希望他威风凛凛在宫中纵马,不过显然不是现在;二来他需要些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韦寒绝说了那些话之后,最终安然离去。

陈则铭没派人追杀,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韦寒绝见他入宫,便再不提及谋反之事,只表忠心之情。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不需要有人盯着,他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或者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

但陈则铭愿意放他一马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察到这少年身上有些纯粹的东西——韦寒绝本可以不发一言,悄然而遁——显然这少年还没到那个狡猾的年龄,所以他大胆来辞别。

这光明正大的行为挽回了他刚刚展开的人生。

但陈则铭却感觉到隐隐的失望,这样的人,选择在此刻离开自己……是自己不够强,还是当前形势微妙,判不准旦夕祸福。

如果真是如此,这样的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但他到底还是有些被刺痛。

因为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陈则铭不自主叹息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自怨自艾了。多少年他都独自过来了,为什么还是会对旁人有所指望呢。

他为什么要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旁人就能断定你的对错吗?

他们能体会到你的心吗?

无论什么决定,你只该自己一个人下,最先考虑你自己所以为的对错。

……因为旁人只是隔岸观火。

他仔细想了想,将萧谨与自己起矛盾的先后种种,都重新梳理了一遍。

然后他终于安心。

哪怕事情重新发生,他要再度面临,他的做法也不会与之前有任何不同。

他还是要保萧定的性命——他不能让这个人这样冤屈的死在宦官内侍之手。

他也不会反萧谨——之前这个少年皇帝对他的好,他还记在心上。

作为君王,萧谨有很多不合格之处,但他对他是没话说的。那么陈则铭就不能做第一个出手的人,他不能亲手打破这段情分,哪怕是错了,哪怕就此陪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这样他才能问心无愧。

陈则铭轻轻吁了口气,这些日子来混成一团糨糊般的头脑突然清醒。

哪怕有一万个人不赞同,你也还是你啊。

他睁开双眼,复又坚定了下来。

萧谨此刻还在御书房。

陈则铭走到半路,正遇见一名小内侍捧着食盒迎面而来,见到是他时,那内侍呆了呆,突然绕了过来,“魏王千岁?”

陈则铭被他挡住,不得不停步,仔细看去这小内侍似乎几分眼熟,不禁应了一声。

前方提灯笼的宦官觉察,也停下等待。

那小内侍喜声道:“千岁不记得我了?”

陈则铭心中更是诧异,正要开口应付,突然见这少年宦官背向旁人,不断朝自己递眼色,眼神惊恐中带着焦急。不禁心中一跳,口中顿时缓了,慢慢道:“……是有些眼熟,你是叫……”

那内侍来不及答,几名宦官已经从来路上疾步赶过来,为首一个正是黄明德。

搭话的少年内侍立刻露了惧色,急忙低头让开。

黄明德瞥到那小内侍与陈则铭搭话,早已经不动声色仔细打量了片刻,等那小宦官退开,不慌不忙迎上前来请礼,笑道:“魏王,请随我来。”他指的却是东边,正与御书房所在背道而驰。

陈则铭讶道:“万岁不在御书房了?”

黄明德应声:“万岁吃过点心就已经移驾东暖阁。留我在御书房打扫呢,就听孩儿们报说千岁您到了,怕耽搁千岁要事,故此老奴亲自前来领路。”

陈则铭点点头。

跟着黄明德走了一段,陈则铭心中忐忑之感非但不褪,反倒觉出更多的不对劲来。

黄明德是萧谨贴身太监,萧谨去哪里不带着他,怎么会留他打扫?

之前那小宦官更是越想越眼熟,分明是见过的,只是忆不起时候。

他环顾周遭,正望到巡夜兵士身负的弓箭,突然悟起,那少年内侍可不就是之前被萧谨用箭射过的那个。

那么,那眼色果然是示警。

他心中咯噔一下,脚下立刻停了。

黄明德回头,疑道:“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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