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节 主张劝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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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一次炮制个封箱之后,花流霜安心多了。

她问完赵过的行程,让大伙散了,自己带着李芷从殿后的侧门离开,走在路上,说:“人往往不可貌相,这阿鸟屡次给我谈起赵过和他妹子阿田的事儿,我都心里不舒服,想着再怎么说,也要找个高显的贵族,可今日再看,阿鸟看人,有的时候,确实强过我这个母亲。这赵过,心里有,是大巧。”

李芷也觉得有光,一边走一边说:“阿妈且不知道,他们这些跟过阿鸟出生入死过的弟兄,都有点儿小能耐,这赵过,阿妈看到了;那个博小鹿,阿妈疼得厉害,自然清楚,至于博大鹿,则是个非常果断的人,冷酷,果断,好学,人家都说他下了战场是一头野狼,上了战场,是一头猛虎,这牛六斤,则多智,恭谦忍让,那个张铁头,可是长袖善舞,走门道,拉关系,应付方方面面,那是头头是道,还有一个牙扬古,去了中原,他那个人是马匪出身,别的不及别人,却格外心细,非常冷静。”

她总结说:“图里图利忠于所事,看上去能力上稍微差上一些,可他善于听取意见,因为在中原居住过,不排斥中原文人,能用他们完成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儿。他也非常忠厚,允许有人与他看法不同,比方说冯山虢,阿鸟发给图里图利亲热,图里图利就不在乎冯山虢是不是自己人,对他也非常实在。”

花流霜以前总觉得狄阿鸟他们能取得一次次胜利,大多有运气的成分在里头,今天亲眼所见,再听李芷一说,心里格外高兴,说:“这么一说,他也文是文,武是武的了。”这两天,李芷都在做她的工作,说是出于爱嗒嗒儿虎的角度,也不该让他这么就继承王储,花流霜也有些松动。

不过,她倒关心起给嗒嗒儿虎请老师来了,轻声说:“我想让风月回来给嗒嗒儿虎做老师,一来是让他安稳一点儿,一大把年纪了,可阿孝人在高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鸟说的那回事儿,就算是,没有他在一边看着,出谋划策,阿孝怕也应付不来,他那家伙,纯粹一个武夫,说不得。再说了,嗒嗒儿虎现在小,倒也不需要风月先生这样的人亲自教导,倒也可以先找一个先生启蒙,你看这东夏的文文武武,哪一个合适?”

李芷还真没想过,过了一会儿,说:“其实博小鹿就可以做一阵子老师,当年我第一次见阿狗,阿狗就身背弓箭,到处嗅人气味,我觉得嗒嗒儿虎嘛,首先是东夏人,小的时候就应该像东夏的孩子那样学习。”

花流霜说:“不行,博小鹿是个坏种,把我孙子教坏了,再说咱嗒嗒儿虎也是个王子吧,跟条小狗一样到处乱嗅,人家笑话不笑话?”

李芷说:“可他只有先和所有的东夏孩子一样猎猎老鼠,猎猎兔子,将来才能够了解他父王的臣民。”

花流霜想了一会儿,说:“我看你是怕他身子骨弱了,我可给你说,他可跟阿狗不一样,阿狗那个时候,咱们家有啥,现在嗒嗒儿虎要是到处乱跑,不知多少人打他的注意呢,要是你想让他猎老鼠,让人给他抓几只,在院子里玩。”

正说着,前头站了好几个丫鬟,嘴里叫嚷着,花流霜纳着闷,走过去问:“干啥呢,干啥呢,都干啥呢?”

她等人一让,往前一看,也愣了,前头有个杯子粗的小树,大概有二人高,枝子都被人截去了,直直一根棍上去,嗒嗒儿虎跟个小笨熊一样,吞吞慢慢地往上爬,不知是不是有大人举起双手帮他,过了一人高,快到顶了。

下头阿狗也是刚刚来找他玩,问他:“嗒嗒儿虎,你干什么呢?”

嗒嗒儿虎慢吞吞地说:“我爬树。”

花流霜大吃一惊,厉声说:“谁扶他上去的?谁?掉下来怎么办?”她大声说:“乖孙子,赶快下来,抱着树干,快滑下来。”

李芷也抬头看呢,问:“嗒嗒儿虎,你上这么高干什么?”

嗒嗒儿虎又慢吞吞地说:“我爬树。”

花流霜愁了,眼看他慢慢地蹬脚,挂在树上一点一点地挪,要爬,似乎爬不动,大吼一声:“都愣着干啥,赶快去找梯子。”

嗒嗒儿虎又慢吞吞地说:“奶奶,我爬树。”

几人连忙去找梯子。

花流霜一味儿让他搂好,别往上爬了,李芷则问:“你爬树干什么?”

嗒嗒儿虎说:“我现在小,爬小树,长大了,爬大树,能够鸟蛋。”

花流霜皱着眼睛,哆哆嗦嗦,忍不住问:“这个傻孩子,你够鸟蛋干什么?”

嗒嗒儿虎说:“吃。”

他说:“鸟蛋好吃。”

花流霜无奈地说:“又一个吃才,阿鸟小时候哪点毛病没有,就是好吃。”

她笑吟吟地,温和狄劝:“乖孙,你要是抱着树干,突碌碌滑下来,阿奶就让人给你够鸟蛋,煮鸟蛋。”

嗒嗒儿虎还是慢吞吞,带着喘气的调子说:“你不知道我吃哪一种。”

花流霜愁了,给李芷说:“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就不说一句,你不会怪他两句么?”

李芷连忙责怪:“快给我下来!”

花流霜又嫌声音大了,说:“你吓到他,他手一松,你哭都来不及。”

阿狗笑眯眯着说:“阿虎,阿虎,我带你去抓野鸭子,你去不去?去了赶快下来。”

花流霜大吃一惊,责怪说:“到哪去抓?不许……”

说到一半儿,她醒悟阿狗是骗嗒嗒儿虎的,笑着说:“是吗?野鸭子好不好吃?”

嗒嗒儿虎被引诱了,却不是一滑下来,还是那样慢吞吞地往下挪,一边挪一边说:“野鸭会飞,等我,我去拿弓箭,射他。”

花流霜想等他下来,用家鸭骗他,没想到他先说野鸭会飞,就说:“谁告诉你的野鸭会飞?野鸭不会。”

嗒嗒儿虎说:“不会飞的不好吃。”

终于有人找到了梯子,却因为是单梯,这么一棵小树,根本不敢架。

花流霜只好冲李芷发火:“你看你把孩子教的,谁家三、四岁的孩子往树上爬?”嗒嗒儿虎却怡然自得,腿晃晃捞地方蹬,嘴巴仍有用,吹嘘说:“人家都不会,就我会,我会爬树,还会写字,还会给阿姑的兔子搭房子,阿爸说,小孩搭小房子,长大了就会搭大房子,我长大了给奶奶搭一间大房子,再住一群狗……”

他终于退到人能够到的地方了,吭吭不止,花流霜一把把他搂回来,举着巴掌要打他,忽然记得他要给自己搭一间大房子,还要住狗,实在是忍不住,笑着说:“你奶奶?!你还让住一群狗。”

嗒嗒儿虎使劲地挣,要去拿弓箭,跟着阿狗去找野鸭子,一边挣,一边说:“我要去射鸭,阿奶答应了的,说话不算数,就不是英雄好汉……我告诉我阿爸。”

花流霜使劲地捉他,怒声说:“少提你阿爸,跟我英雄好汉,我正想揍他,你给我走,给我走,我让人给你煮鸟蛋。走不走?”

嗒嗒儿虎一下哭了,说:“阿奶说话不算。”

他一哭,花流霜心软了,说:“好,好,去拿弓箭,射野鸭。”

李芷上去把他抱住,给他揩揩眼泪,说:“今天就是不让你射野鸭,明天不想射的时候,再让你去。”

她给花流霜和阿狗使好眼色,一边抱着走,一边说:“你最好好哭,越哭越不让你去,明天不一样,你越哭,越让你去。”

嗒嗒儿虎不哭了,说:“明天我就不去。”

李芷把他往地下一放,他就去与阿狗玩去了,说悄悄话,花流霜一靠近,他就拉着阿狗走,花流霜实在好奇,偷偷让阿狗说,阿狗就说:“他说,明天就可以一起去了,先装着今天就想去,明天就不想去,不然他阿妈一改主意,就坏了。”

花流霜指一指李芷,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带着她走,一边说:“算了,不给找先生了,还是你做着吧,好好教他怎么隐藏内心,怎么奸诈,教出了师,到时跟阿鸟一样,阳奉阴违,有你难过的。”

李芷说:“这是他阿爸教的,说培养他耐心,我才懒得琢磨呢。”她回头看看,说:“你看那棵树,上面枝子被截了,谁敢截了让他往高里爬?还不是他阿爸点头,才有人肯干?!我都没了脾气,反正那是他儿子,教什么样儿,咱管不着。”

花流霜说:“他能教好了呗?那狄阿宝现在被教成啥了?前几天到我那儿玩,他就翻墙头跑了,拿他娘的钱买了十几个柿饼,一条羊腿,说要请狄阿青和嗒嗒儿虎的客,差点把房子点着,结果,仨孩子捧着外黑里生的羊肉啃,一边啃一边说,大丈夫就该吃这种东西。我把他好好揍了一顿,他娘还有脸跑我跟前哭。”

很快,她突然又奇怪了:“这狄阿宝和狄阿青怎么都不见露面呢?”

回到他们住的东院子了,里头似乎来了客人,摆放着礼品,好热闹。

狄阿宝正在墙边喂一只身上没毛的短尾巴狗,一见他俩就大叫:“奶奶,大娘,你看,这狗身上没毛。”

花流霜说见他烦那才是假的,一看这条狗就问:“哪儿来的?”

旁人代替说:“两位老夫人的娘家人来了,这条狗是送给小宝特的礼物。”这么一说,两个人才知道阿狗为什么独自一个离开,去找嗒嗒儿虎玩了,显然是别人没给他带礼物,他心里不高兴,走了。

花流霜正想着是哪个娘家人,往里头一走,只见龙篮采在榻上躺着,榻旁有几个医男,医女,一下醒悟了,她弟弟也担心她的病,派了先生,这就说:“你们看她好多了不?”

为首的先生说:“是呀,我正奇怪呢,这病,怎么突然见好转了呢?”

龙篮采也大为高兴,对李言闻前所未有信任起来,就不要意思地说:“我以前还认为李先生哄哄人行。”

旁边转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往地上一扎,给花流霜磕头,说:“我给老姑姑磕头了。”

这也是龙家的一枝,叫龙多雨,比着叫姑姑的,至于磕头,则不是应不应该。龙蓝采和花流霜心里都清楚,阿鸟现在成了东夏王,在亲戚中地位飞飚,后辈们拿后辈作个由头,拜的可是个地位。

龙蓝采等花流霜让他起来之后说:“老四派他过来,一来是和狄哈哈一起回来,说是什么国书的事儿,哪点不太对,二来想着到我们这儿还需要什么,我就一直问他,到底哪不对,他刚刚给我说完,也让他给你说说,你听听是理不是?”

花流霜没想到一个那边连一个国书都不承认,走到一旁坐下,说:“狄哈哈,我还没见着呢,想毕待会儿会来,你先给我说说,这国书,怎么就不妥了?”

龙多雨说:“姑姑呀,咱们不是一家人吗?都说表弟是东夏王了,可是咱得想想,咱们真的非要分出来,另开炉灶么?”

他停顿了一下,说:“这国书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东夏立国,表弟把许多人都拐走了,有点不妥。”

花流霜说:“就因为这个?”

龙多雨说:“那倒不是,而是家里人都想让表弟回去,这大臣们都说了,这表弟,这个,这个,裂土不合适,最好回去做个亲王,哎,高显唯一一个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家都这么说,他的人还归他管,和大公主的婚事也好说,好说,只要他回去,一切都好说。”

花流霜冷笑说:“这会儿说好说了,当初你们悔婚时,怎么不这么说了?亲王,谁稀罕,哪有自己做大王快活?!”

龙多雨笑着说:“姑姑说的是气话,表弟现在是大王,可他这个大王,真要自己建国,不还是要受别人控制么?回到高显,大公主就是王储,百年之后,他就是……”

李芷担心花流霜被他说服,给一旁的狄阿雪使了个眼色,狄阿雪脱口就说:“到底是情夫还是皇后?”

龙多雨连忙转过脸,说:“亲王,亲王,多年前就有人传言,我们两家合为一家,天下就无人能抵抗。”

狄阿雪又说:“这几年,好像从来也没人提了,现在我哥哥建了东夏国,反倒是又合则唯一,则四海臣服了,怎么一个臣服法,无非是让我哥哥脱了龙袍,跑过去称臣,我给你说,你们做梦吧。”

龙多雨有点儿尴尬。

花流霜连忙叱喝一声:“阿雪,怎么给表哥说话呢?”这么呵斥完,她又说:“这个事儿我们说了都不算,当年我们家山崩地裂,阿鸟也去找过你们,可结果呢?后来,阿鸟事业艰难,去了之后,你们撇清更快,直接悔婚,现在,倒要坐享其成了,我们两个老姐妹就是现在心里也不能说不想着娘家,可这件事,你觉得你表弟就没脸没皮了,还会答应?你让我怎么跟他说?他也是个大人了,几尺高的汉子,被嫌弃了几回,说句实话,没有反目成仇,就不错了。”

这么一说,龙多雨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年前四叔那边也是让他回去,表弟说不肯,四叔也就想等到他碰了壁再回去,哪里嫌弃了?也就是许多年前,大公主不懂事,和他闹了别扭,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大公主至今不提自己的婚事,那不是还在等着他的吗?熟话说,分则两害,合则两利,有两利不要,干啥要选择两害呢。”

李芷笑了笑,终于决定说一句话:“阿妈刚刚说的确实是气话,阿鸟倒没什么意思,他曾经与我说到过,说自己对母亲的娘家那边也是情难割舍,可是那也做不到说回去就回去。正如刚刚表哥说的那样,朝廷把我们给扶立了,还控制着我们,有些话不能明说吧?其次呢,国家相合,事情太大,恐怕阿鸟说了也不算,他自己根基还不稳当,只要一露这个意思,四分五裂未尝可知,这话,您还是暂且放着,千万不要出去提,回去也给舅舅好好说,日后还有机会。”

花流霜愣了一愣,没想到李芷半天不吭,忽然冒出一句这话。

龙多雨倒觉得说到点子上了,是呀,那边让自己传达下这样的意思,可是这边,自己考虑没考虑到狄阿鸟的处境呢,这句话在家里说说还行,那真是在自己被当成使者接见的时候,冒出一句,可是要惹出大乱子,同时,两边再也没有戏了,因为狄阿鸟为了维持国家不分裂,地位稳固,他一定一口回绝。

他一抬头,意外狄看着李芷问:“姑姑,这一位是?”

花流霜说:“媳妇,你表弟妹。阿鸟现在不在渔阳。”她假装不知道,转过脸问:“嗒嗒儿虎他阿妈,阿鸟当真这么给你说过?”

李芷说:“是说过,说句实话,我倒生气,他回去并无不可,可是婚事还要再拾起来么……”

龙蓝采自己也觉得婚事拾起来,让人家李芷怎么办?

以前有过一回了,人家深明大义,同意了,可是这一回呢,人家还时时准备等着自己侄女,什么时候自己侄女愿意嫁过来,人家什么时候让位?何况这李芷身为媳妇,这些天来,尽心尽孝,内外一头乱麻的事儿,弄得是有条有理,这就说:“婚事的事儿要看阿鸟的意思,不过我和阿鸟他阿妈只有在一天,就不会委屈你的,不会,绝不会,富贵不休妻,这我懂,我懂。”

说着,说着,她哭了。

懂是一回事,可心里哪能一点儿不难过呢?

众人慌忙劝她,暂借不说这些事儿了。

花流霜明白李芷的意思,暂时出于两国的关系考虑,东夏又是草率成国,危机重重,也许会需要高显的帮助,不必把话说死,且就说目前为止不宜谈论这个话题,只打发龙多雨住些时日,一定等狄阿鸟回来,见了面再走。说到狄阿鸟,她就立刻想让狄阿鸟回来,忽然记得这也是一个制止狄阿鸟胡闹的契机,立刻派人去看张铁头和赵过出发了没有,让他们带个话,说高显的使者等着他呢,他还不赶快回来吗?这才多久,她就给赶上了,也就让二人再一次过来,一则非常肯定地让狄阿鸟知道,你就不要再等粮食了,二则就是你反正不可能等到粮食,你就回来吧。

赵过带着这样的使命,装着两箱牌牌,就和张铁头一起出发了。

到了北平原,北平原本身还有粮食,上次带来的粮食只是见了底,两下合起来还能撑些日子,赵过把话带到,说起老夫人不让给粮食的事实,抱出两个箱子让看,要狄阿鸟尝试着劝退。

这一次,狄阿鸟犹豫了。

渔阳那边不给粮食,不劝退怎么能行?

他就跟赵过说:“劝退的事儿交给你好了,你就试着劝吧,反正粮食还要几天,而这几天,说不定备州就失望了,来接人呢。”

通过怡红院,他收拢了好几个人才,也就让人把这些人请过来,谈到这个事儿,却不说渔阳那边不给粮食,自己也没有办法,只说东夏没有粮食了,说:“如今备州正大刀阔斧地收拾豪强,叛军也被州军基本消灭,朝廷也可以管大伙了,你们几个要是愿意留在我这儿,我当然答应,可是这么多人都留下,我哪来粮食给他们?你们无论是留是走,帮帮我手底下的赵过,和他一起说服百姓,劝他们回去吧?”

一个叫燕子青的读书人这就说:“大王真是对我们仁至义尽了,我是没法回去了,前一段时间,我带头生过事儿,官府未必不追究,就留下跟着大王了,也算报答大王的恩情,我会帮助赵将军,劝百姓们回去的。”

十来个人中,只有两个人委婉地表示有亲人下落不明,还是要回去的,其余的人都表示要留下。

狄阿鸟这就让赵过他们,一处一处地跑,告诉百姓们,东夏实在撑不住了,给朝廷那边也通过气了,大伙还是回去吧。

百姓们自己心里也有本帐,知道不管是真是假,人家管了这么多天了,现在让走,哪能不答应呢。

里里外外也都合议,说:“不管怎么说,东夏王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走之前,就在北平原给他留点什么吧?”

这么一说,大家倒也不知道留点什么好,有人就说:“那怎么留万民伞吧。”

十几个能捏伞骨的人就先给东夏这边打好招呼,又凑了些人,跑到一处空旷的山上去造大伞,让这把伞够大,能够让几万百姓们签名,按手印儿,伞也要够排场,因为东夏王也是个王,要用华盖,签名最好包在里子里。

这边一劝退,立刻就有人往备州报告去了。

杨雪笙半天没有合拢嘴。

他正带着田文骏和一些官员在下头视察农田,当即就问:“劝退,是谁想出来的?”

这些官员也和东夏官员想的一样,这人饿呀,谁能把饿疯了的人劝退?纷纷说:“他东夏王就白日做梦吧,这些农夫们去给他讲理呢?”

这么一说,杨雪笙也上了心,说:“是呀,他派人劝退,这些百姓退吗?”细作对这个情况再了解不过,说:“退,愿意退,都愿意,他们准备在东山上造一座功德亭,还准备做一把金光闪闪的万民伞。”

杨雪笙半天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人说无欲则刚,我就忽视了,我一心算计人家东夏王,可是人家呢?偏偏行得正,坐得直,做着蠢事儿,赢着厚利。”

田文骏却追说:“他怎么就想到劝退了呢?怎么就有把握把人劝退呢,就不怕百姓提前知道,闹骚乱?”

杨雪笙说:“这就是东夏王和他手底下那帮子人的过人之处。”

他说:“东夏王也一定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只怕只凭这一点儿,拓跋巍巍这样的枭雄也不及他,将来沙场争雄,若只有一个胜者,我看是东夏王。你们?也都记着了,东夏王行为越无偏差,越让人当心,我们这些朝廷的鹰犬,是在各为其主呀。”

说到这里,他又在构思自己的请罪折子了,同时与一旁的人说:“去,告诉陶坎将军一声,让他看着合适,去接人吧,维持好秩序,发放好粮草,在这一点上,咱可能不如东夏王,但是也不能让那些百姓们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

这最后一句,他简直是发疯了一样喊出来的。

官员们都不吭声,心里却在想:合该生气,偷鸡不成撒把米,这不是恼羞成怒了么?只有少数几个却在深深叹气,东夏王能做到这样,而朝廷即使赈灾,也是让军队手持鞭子,让人排好队领碗粥,不管谁多领,谁少领,不管是不是照样饿死人,也是瘟疫横行,难怪总督有一种绝望般的伤心,我们何尝不是一样呢。

众人一阵沉默,就看着骑兵去寻陶坎将军了。

卢九的兵马战斗力非常强,地盘又经营多年,陶坎几次都吃了亏,只好另想门道。

他夹兵山峡,假装撤走,突然回师,得到了去接流民的消息,照样不耽误将卢九的据点拔掉,迫使卢九离开野狐岭。卢九一下野狐岭,再也没有去处,只好与辛璧合议。辛璧就说:“人都说田文骏出卖了我,其实不然,田文骏对我也是仁至义尽了,再我们各走各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封信,说他与东夏王有旧,如果我到了没有去处的一天,不必舍近求远,可以持这封信去找东夏王,解道北上,如此方能逃出官兵的追击。”

说完,他就拿出一封书信,感叹说:“有时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我念在田文骏不曾亏待我,临分手时留他一命,当真是在劫难逃。”

卢九笑着说:“你得了这封信之后,没有杀他,是不是害怕东夏王知道你杀了他,不借道于你?”

辛璧哈哈大笑。

这就先派了一名亲族,带着两个人先行一步到东夏,将田文骏的手书交给东夏王。

这会儿,狄阿鸟还在北平原,很快就接到了这封信,打开看一看,信中是这么写的:“殿下既是我的恩公,下人还是殿下奴仆,今日今朝未敢稍忘昔情,虽不能侍奉在侧,却仍为殿下留意天下大事,请问殿下心中是否有备州之万亿,定当知不可不不察,若您仁慈为怀,放过辛璧等人,使之去边远,将来必有可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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