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节 调虎离山(1 / 2)
提到高显,狄阿鸟立刻想到自己,脱口说:“立了。”
花流霜冷笑:“立了?立的谁?将来国家迟早传到一个女子手里,她也能威震大漠呢?可是还是立了,为什么要立她,那是因为他不这么安排,将来,别人做了国王,他一双女儿就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强调说:“早定世子,名份就要牢固。”狄阿鸟真想告诉她,阿舅临死前的叮嘱,可还是说:“您知道,一旦孩子名份定了,主臣之分就不会让他有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受不得委屈,这绝对不行,他必须成长为一个巴特尔,让众人信服,才适合做国君。”
花流霜点了他两下,说:“我不管,我就是喜欢嗒嗒儿虎,三岁看老,他将来也一定是个巴特尔。”
杨小玲连忙劝:“娘,你别生气,我好好跟他说。”
她好说歹说,把花流霜劝走,一回来,就见狄阿鸟“霍霍”走趟趟,连忙站一旁说:“你应该听你阿妈的。”
狄阿鸟一抬头,望着她,问:“这会不会是嗒嗒儿虎他阿妈手底下的人使坏?当年他阿妈还没嫁给我,他们就要求这要求那,这不刚刚一安定,就把我儿子放火炉上烤,这怎么可以?去,把李芷给我找来。”
杨小玲反复劝说:“你就听你阿妈的。这个时候去找她?那不是兴师问罪吗?”
正在说着,不提防,李芷已经到了外头,大老远问怎么回事儿:“那人在里头发脾气呢?”
杨小玲还想捂,一边拦着往外走的狄阿鸟,一边慌里慌张往外喊:“没有,没有。”
李芷却走进来了。
刚刚站住,狄阿鸟就冒着火嚷:“谁在老夫人那游说了?她怎么突然要我立世子?”
李芷不紧不慢地说:“因为谁,因为你。”
狄阿鸟愣了一愣。
李芷说:“酒宴上跑出来个姑娘,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狄阿鸟否认说:“没有一丁点关系。”
李芷笑笑说:“你现在已经几妻几妾了?你好色的大名,你母亲会不知道,我年龄比你大,她就不怕我年老色衰,年轻的姑娘不停往外冒,你会冷落我,甚至会影响到我的儿子嗒嗒儿虎的……”
狄阿鸟的气一下散了个精光,举手打断,说:“我知道了,我当时就不该听你的劝,就应该打杀那个疯婆子。”
李芷冷笑:“人家说是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的,你打杀她,你想沾一身腥臭么?你不但不能打杀她,还要带她去北平原。人家刚刚给我说了,她的父母兄弟都失散了,她一心接近你,其实是想让你帮忙给找一找。”
狄阿鸟一阵后怕,给坐回去了,轻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她想让我给她找一找她失散了的亲人,原来是这样,我给误会了。”
李芷说:“你误会没误会我不知道,反正你不能杀她,不但不能杀她,还要当着她的面调粮食,让她去告诉别人,你狄阿鸟,是从靖康回来的,至今还没有忘记那儿的人对你的情意,已经竭尽所有。”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将来粮草告罄,无法再接济他们,也好有人传出去个声音,让他们知道,我是真的山穷水尽。”
他笑笑,抬起头来,往李芷一指,给杨小玲说:“我就说让你去找嗒嗒儿虎他娘,怎么样?一找来,什么疑问都解了。”
李芷又说:“你还别高兴得太早,阿妈那里你怎么交代?她要是知道你无偿供给流民,她会怎么一个生气,你还不曾想吧,更不要说嗒嗒儿虎要不要现在立为世子了。”
狄阿鸟连忙问:“那你的意思呢?要不要现在立?”
李芷白了他一眼,说:“那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赞成现在立嗒嗒儿虎。”
狄阿鸟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数,我将来不会待你不好。”
李芷“嘿嘿”笑两声,说:“那你就错了,我还真没数,要是现在趁着风头把儿子扶了上去,将来你反悔那天,你还不是又把他拿掉?自古有几个废储君能有好下场?与其拿你不准,不如我乐得儿子分个小爵,在我膝下侍奉到老。”
狄阿鸟作色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李芷笑着说:“给我少来,把下头的话咽回去,少哄点儿人,说得再好,谁也说不准将来会怎样。”
狄阿鸟只好瘪嘴不说。
李芷这又说:“母亲那边,你不要多说,你越是反对,她越是担心,这个口,只能我开。”
狄阿鸟说:“你放心,我会把嗒嗒儿虎栽培好,我让他的成就在我之上,我要让他……”
李芷打断说:“给我少来,我不听你这些花言巧语,你还是派人催一催粮食吧,再一次提醒你,你那些中原来的旧部个个反对馈粮,反倒是这些东夏人个个赞成,你不觉其中另有隐情吗?”
狄阿鸟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我那些旧部,大部分人都是在避嫌,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和中原朝廷还有割舍不断的关系,表面上不答应,心里却愿意,一小部分人是真不愿意,因为他们除了担心粮食不够,还害怕会引起朝廷的猜忌,会使得两国交恶,甚至交战,如此一来,得不偿失,而东夏这边的人,恰恰相反,大部分人都有点不舍的,我要是不明白这些,我还能做他们的大王吗?”
李芷也笑了,笑着摇了摇头,反问:“你觉得史文清那个倔人呢,他要不想给你粮食,他就不会给你,除非你杀了他。”
狄阿鸟说:“总要给一些吧,不给他找到接口,他一定会给一些。”正说着,外头有人传话:“大王,博大鹿将军回来了,候着要见您。”
狄阿鸟一寻思,看向李芷,轻声说:“不该这么快呀。”
他大声说:“快带进来,他来还用候着不候着?”
狄阿鸟请女眷回避帐后,将身上收拾,收拾,坐下,博大鹿很快进来了,一进来就说:“大王,不好了,拓跋氏派来了使者,言语傲慢,说要向你索要贡品,你给了,他们才承认你,册封你,不给,他就发兵十万,让东夏寸草不留。”
狄阿鸟大怒,说:“人呢?”
杨小玲变了色,连忙站到李芷跟前急着扯她的手。
李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博大鹿“哦”了一声说:“使者还在路上,我先他们一步回来,估计他们明天中午到。”狄阿鸟仰天大笑,说:“他们拿不出十万人来,就是拿得出来,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沉声说:“传令下去,明天使者要来,让令尹和他斗嘴,你们都不许大惊小怪,无论军队还是民间,一律藏起衣甲,马匹,示以羸弱残铁,我呢,照去北平原,照样运粮食,我还就怕他们不来呢。”
博大鹿说:“大王,你不要意气用事。”
杨小玲在后面听着,抬脚想出去,问他干什么意气用事,李芷却把她拉住了,小声说:“这些事儿,咱们女人不要管。”
杨小玲忧心地坐下,听到博大鹿又说“他应该能拿出十万人马东进,而有此兵力,瞬灭东夏,我们怎么能设法让他们来呢,我们应该示敌以强才对”,连忙抬头朝李芷看过去。
她最信李芷的,想用李芷的看法做个底儿,好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
李芷轻声说:“使臣到国外,都不过是拿话吓唬人,危言耸听,他们能把几千说成几万,几万说成几十万,信才是傻呢。”
可是外头,狄阿鸟斟酌了却说:“也许他真的想拿十万来廓清东线,而抽调兵力十万,也不过往返一两个月。”
博大鹿也吓了一跳,问:“真的?”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当然是真的。现在他需要四面作战,朝廷,高奴,其中东夏对他的威胁最大,东夏这里水草虽然不错,但不利于大军屯扎,能战而不能守,这也是他一边垂涎,一边引诱这里的百姓去投奔他,却不出兵抢占的缘故,朝廷,朝廷能打败他,却不能统治他的百姓,而打败了他,却也不能深入大漠去追击,至于高奴,虽然兵力充足,但在陈州之边缘,能却被他集结优势兵力,牢牢按于一隅,何况高奴不算是一个马背上的国家,而我们东夏,才会成为威胁到他的一把利刃,一旦国势稳固,活动的范围很大,我们的骑兵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威胁到他。”
他突然抬头,摆了摆指头,淡淡地说:“城里示弱,而冯山虢心在朝廷,在这种时候,他一定用强,人卑而辞烈,最是招受敌人轻视。拓跋巍巍就不会把我们当成他的一大威胁,即便是派兵,也只是带着试探的目的,而不再是十万之数,无论他是三万还是五万,你博大鹿怕他呢。今年春上,想必他们和朝廷打得正厉害,太久的和平给两边均等了的机会,这会儿,他们一定难分难舍,没有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移十万偏师,一举荡平我东夏。”
他用手点了点博大鹿,说:“你要尽快给我荡平黑山,黑山平定,纵深出来了,山谷出来了,密林也有了,他来十万兵,也休想在我们这讨到便宜。”
他捂一捂自己的胸口说:“昨天外出,我受了黑山贼的袭击,差点性命不保,想让人给我雪耻,却一直开不了口,对外只宣称自己病了,也就给你一个人说。”
博大鹿咆哮一声:“他们也太嚣张了,咱们都仇必报的人,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
狄阿鸟给他摆了摆手,让他冷静下来,又说:“打伤我的是个身高七尺的巨汉,相貌虽然没有看清,但应该可以打听到,你要是真想给我雪耻,我就给你三个月,你要亲手把他缚在我脚下,我要活的。”
博大鹿走后,狄阿鸟连忙摊出地图,在灯下仔细观看形势,不时拿碳片比着木片订三角板标记。
灯光照在渔阳西南,那儿是渔阳的屏障黑山。
黑山南部咬向恒山、吕梁、燕行山,绵延而去,而它的西北,又是肋骨一样的武律山。夏侯氏在武律山下发的家,东夏建国,武律山安抚迅速,如果这时再把黑山头扫荡干净,这西起武律山,东到渔阳,可依次进行抵御,拓跋氏要想灭亡东夏,在不考虑自己能否与周边的克罗部,纳兰部和高显结盟的情况下,兵力也要在十万以上,才有压倒性的攻势,即便他出兵十万,推进到渔阳起码半年,只要朝廷给粮给援兵,他围困渔阳起码也要半年,那他一旦出兵,这十万大军就脱离了他与中原朝廷对峙的主战场,一年半载回不去。
狄阿鸟不得不给自己的妻妾感叹:“不是我自满,我想要自己被拓跋巍巍灭掉,还都有点儿不太容易。”
不过,拓跋巍巍仍有可能对东夏出兵,因为站在拓跋巍巍的立场上去看,拓跋巍巍则会有截然不同的推演:自己在中原招募了一些军队,回到东夏,封官许愿,顺利拉拢上父叔旧部,最后联合自己的阿妈,筹码压过巴伊乌孙,双双血战一场,巴伊乌孙败了,自己也损失惨重,这时,自己虽然掩有东夏,收降数万,实际上最为虚弱,内部矛盾重重,时机若不掌握,以后只能看着自己一天天坐大。
从这个角度上讲,拓跋巍巍目前,心情肯定不大愉快,面前被自己的谋臣摆上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恐吓自己,离间自己和朝廷的关系,最好是让朝廷疑心,不借助自己,其次则是让自己在他与朝廷决战中坐山观望;中策则是以一只人数不多的精锐,联合上自己的反对势力,突然奇袭自己的王庭;下策则是上策失败,中策难以促成,迅速集结重兵,一股荡平东夏。
就这三策而言,哪一个也威胁不了自己。
自己安排和使臣打交道的是令尹冯山虢,冯山虢是朝廷的人,自己就没有给他们完成上策的机会,至于中策,那他就得派人找到巴伊乌孙,联合纳兰部,克罗部,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虽然纳兰部目前意向不明,并没把自己的弟弟还回来,但只要克罗部被顺利稳定住,它不但独力难撑,而且冒上了克罗部帮自己打它的风险,肯定不敢彻底向自己摊牌,中策也是不大容易促成。
狄阿鸟越发安定,一边收地图,一边想着去搂哪个妻妾过夜。
这自然是明摆着的,当然是嗒嗒儿虎他娘,他收好地图,发觉杨小玲心里有数,悄悄离开,李芷也打算去梳洗,快走两步赶上,往后腰一抄。
正要把李芷扛走,来几句:“越脏我也喜欢。”肺腑伤势牵动,闷疼之际,一个想法奔着脑门涌了去。
他搂上李芷的后背站着,阴晴不定地问:“他阿妈,你说,史文清知道了这件事,还会不会给我粮食,一旦打仗,消耗是很大的。”
李芷说:“使者明天中午到,你不是赶早了他一步……”
狄阿鸟立刻把她丢了,手一挥,着急地吩咐:“明天早上,他肯定能听说,到时我再想运粮,难不成真杀了他?快,快帮我找衣裳,我立刻派人催他,就说小玲刚刚从北平原回来,那里形势很危急,今天夜里无论如何也要装车开拔。”
李芷一听,连忙自一旁给他抓外衣,一边抓一边说:“你天不亮就走,阿妈那边我该怎么说?”
狄阿鸟说:“顾不得啦。”
旋即,他已经转动两个袖子,打上护腕,将胸甲扣上,再一个垫脚将胳膊伸进袖子,回过身扣上腰带,大步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转身回来,说:“你再帮我一个忙,让史千亿和谢小妖给我准备下,最好带上我女儿蜜蜂。小玲和阿狗就不要去了,既然人都来了,让她多陪陪我阿妈,她们俩人有要说的话。”
他喊了一声,梁大壮立刻集合了十余人,十余人再一哄而散,有的去知会史文清,有的去找家令,拟定外出的车辆、马匹、器物和从员,而梁大壮则手持令牌,带着四、五人去营舍点兵。
狄阿鸟找到自己的弯刀,佩在腰下,去看看自己的马,亲手给它填了些精料,摩挲它的脖子一番,忽然想到了博小鹿,打鼻子里哼一声,带了两个人出来,直奔博小鹿家。
博小鹿挨了打,喝了些闷酒回家,正扯着一个送茶的丫鬟压,感觉谁一脚蹬自己屁股上了,扭头正要骂,连忙包包自己裸露的胸膛,讷讷地说:“她突然昏倒在我面前,我,我……”狄阿鸟冷笑说:“你就脱了你的衣裳,撕开她的衣裳,看看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小小年纪,什么调调都学会了,色心一发,门都敞着,就这还说别人野蛮。”
他又蹬了博小鹿一脚,说:“发什么愣,怕老子揍你?赶紧洗洗脸,穿好衣裳,跟我去北平原。”
博小鹿推了一把埋头扣衣衫的丫鬟,卖乖说:“动不动揍我,我还以为又是跑不了的一顿呢。”
狄阿鸟举了巴掌,黑着脸说:“我什么时候动不动揍你了?!酒席上什么话不该说,你说什么,自己欠揍,这会儿还敢找理。”
博小鹿略一回神,“噢”了一声,说:“我替王本那小子挨的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