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牧场雄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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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宝说:“我说他不够意思,要两个人犯还难为人。”

他发觉狄阿鸟的脸色沉沉的,让人胆寒的讥讽在嘴角凝上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连忙追着问:“阿鸟,我该怎么说呀?!”

狄阿鸟对这样的事表示无奈,说:“你挡得不错,不过以后这些手里抓点权力的人找你,你不许拿人家的钱,因为咱们收人,先以十倍的折磨给他们点训练,对,比紧急补充的壮丁更残酷的训练,这样的话,他们这些富家子,自己首先会受不了,这时如果你收了钱,他们就会为难你。”

马小宝连连点头。

狄阿鸟又说:“过后你再让他们意思,意思,就没事儿了。按说这些富家子,如果能爱牧场,肯磨练,自然比大字不识的庄稼人好用,所以他们来,你要欢迎,如果可以,你们在城里打旗帜宣传也无所谓,恢恢马鸣,当真欢迎。”

他看看天色,说:“你和铁头是老熟人了吧,我不好去见他,你去,让他的马队效率点儿,粮食,饲料,给我使劲送。”

马小宝打了个转,说:“田小小姐在京城招募了十来个人,今天送来,我还要不要去接?!”

狄阿鸟说:“要不要去接的问题还要问我?!招募来的也不一定会要,将来阿过把关,他选人,我放心。”

赵过忍不住笑了几笑,说:“我选人,严得很。”

狄阿鸟打发走马小宝,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揽过赵过,说:“外地招募的,要宽松一些,说是严,还是要做到能不走的就留下,关键不是人怎么样,而是背景怎么样,只要背景干净,就能要,起一个宣传作用,你该知道,燕昭王筑台招贤,一个只会九九算法的老头就去了,说:‘想买千里马,就得先花重金买千里马的骸骨。’明白吗?!放宽了,有利阿田吸纳人才,你这儿关键不是才能,而是背景,提防探子。”

他又说:“探子带着目的过来,带有一些特征,就是能忍耐,低调,为了进牧场不择手段,最要紧的是,他们都有所准备,很多都是请了马师专门训练一番的。应试时先走一个过场,找几个人坐在他对面,让他反复谈他的志向,谈对养马的看法,或者放一起赛跑,给他们喝酒。养马,除非一些专才,其余人,无论中原人还是游牧人,都说不出一些专业话,这时你可以看到,空谈阔论的是些书生,引用养马书文的是临时抱佛脚的,一问三不知的,经过阿田这道手后,可能是有别的方面专长,他的志向和看法得符合他个人的身份,不符合的就有点儿可疑,至于赛跑,有腿功的,能喝酒,能酩酊大醉的,是真正的马师,因为马师们和烈马打惯了交道,性格都很豪爽,好斗,而那些不敢喝酒,为人阔绰,凡事忍让的人,就值得怀疑了,最后,让他们进马厩,那些能知道怎么养马,却手头生疏的,可疑……我想凭你的能力,那些各个方面都占疑点的人,应该可以给结论了,让他走人。”

赵过点了点头,说:“好,我就这么办,还可以说怕他们身上有马瘟,让他们脱衣裳,读书认字的人白,马师黑,身上有伤,脏,探子大多会点功夫,却喜欢和人攀交,身上比马师刷得干净。”

说着,说着,两人到了学堂。

狄阿鸟远远看看就已不胜磋叹:“学堂容易盖,先生难找,我觉得那个田云会兵法,让他和你一起都任武学先生,好不好?!”

他想了一下,说:“物色到好的郎中,来教人看病,不光民间没郎中,军营也缺,要是一良兵有两个治伤的,见伤就救,战场上也许就不会损失那么大,要知道,十个死人里头只有一二人是掉脑袋,腹破肠子流,当场毙命,其余九个,都会是因伤致死,或者只是轻伤,脚崴了一下,手上有道口子,却因为行动不便,下一战时命归黄泉。以后,你要是领兵打仗,记得让伤员撤出战斗,给他们足够的复原时间,万不得已再拼伤员,有问题么?!”

赵过说:“还有,战场上,兵不会挖坑,盖墙,摆骡马车,也不会下桩,布陷阱,要是有盖房子的兵,工事就快了。”

狄阿鸟连连点头,抽出头上别的簪笔,抽出一个竹板,记下说:“没错。不光这些,比方说斥候不会画地图,军官打仗时不用尺规,只用眼睛在地图上目测,等有了学堂,来的什么老师都有,大家就可以一起解决这些问题了。不过这些事要暗中揣摩,有了想法,不能公开,私下干,才能打造一只独一无二的新军。要是能让军人全都读书识字,良长都能作画,能搭工事,知战术,道德高尚,更是好。”

赵过问:“良长都比得过校尉,还读书,还道德高尚,那还是军队么,不是一群读书人?!”

狄阿鸟无言了,反问一句:“想象总可以吧,将来做做试试可以吧,就像我训练你们一样,强行培训,培训后才给升官。其实我一直在想,健符这么一个爱兵如子的将军,士众怎么也会崩散呢?!是他做得还不够,还是那些兵的问题,士兵打仗,只想着升官发财未必就是好事儿,能顺不能逆,不足以百战不殆?!”

他总结说:“学堂,我认为不应该只教圣人言语,还应该教授农民,教授百工,教授军士怎么作战的,我少年时读书,我阿舅就为学堂教什么课到处问人,什么可以教授呢,该教授什么呢?!我的阿师就曾回答他,文武皆可施教。

“我却认为,不光文武,什么都可以施教。

“我在老杨家学打铁,不也是学习么?!为什么厚此薄彼,文武放在学堂,其余的都要让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把持着呢?!到了最后,师傅知道一把剑,加碳二两五钱,徒弟不知道一把斧头加碳多少,到了最后,一代不如一代,好多能造福天下的东西,要么没有文字记载,失传了,要么僵死地固定在那儿,后代们不敢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今之人求学,做人,皆不思进取,少有敢学之士,一二敢学之士却又贪慕古风,崇古为美。古之美哉,先君子所创,吾后世子孙,岂可皆食于先君子?!最后一代不如一代?!人常说,三代兴家,三代败亡,千百世之后,吾等民众,岂不是要弃衣物舍灶火,丛林深处裸奔?!滑天下之大稽。如此以来,道何在?!道岂是坐而可论的?!

“我外父就是个混蛋,当着他的面,我也会说,他就是个混蛋,不过他的话却还是很有道理的,说,道是求同,有同尚需有异,黑马、白马皆为马,黑马不同于白马,求道之人,怎么能不知术,是不是?!”

赵过叹息说:“一代不如一代,我家就是的,你看看我,武不行,文还不通,回想先祖,跃马开疆,何其壮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再看国家,西定时四海宾服,现在呢,谁都能欺负咱,将来呢,咱们的子孙,岂不是要给外人做牛做马?!”

狄阿鸟说:“有道理,要是别人都百尺竿头,一步一步爬到前头呢,几百年之后,说不定他们骑着怪兽,拿着千里眼,手里端着连发弩,或端着我外父的那种火器,乘着可以不用人划,用风能吹走的大船,用更远的投火车,砲车掩护来攻打我们,举我数万百姓不能敌,士大夫视若鬼神,如何得了?!”

他决定不再去学堂看了,干脆回过头说:“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回去之后,再揣摩、揣摩牧场、学堂的细节。你们多费点心,免得到时你我兄弟钱财耗尽,壮志未成,一起卖身抵债。”

赵过害怕他遇到危险,坚持要送他。

两人就一起上路,直奔河沿,一起在浑水中洗了个澡。河水还是很凉,清爽冻人,人身都是又战栗又痒酥酥的。

岸边的泡沫,滚滚亲岸,在岸边拉出斑驳的浪花线。

水面上鱼跃溅浪,风刮着河心,河心中金光粼粼,明亮闪眼,一群羊在对岸,漫过几棵歪树,两人心醉不已,狄阿鸟躺在棚子里,忍不住问赵过:“你和费仙子相处得好么?!”

赵过说:“不好,她特别烦人,没事儿找事儿,到一块儿我就不自然。她人真的很风骚,就爱衣裳首饰,到处跟人调笑,还老是问你,问你怎么躲她,我跟她说:‘你忙着呢。’她也不信,嘴立刻就勾上去了,就说,你肯定另结了新欢。还老恶心地问我,我漂亮吗?!为什么你家阿鸟就不知道心疼我呢。我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想说,是你没奶没屁股。你说这样的狐狸精,能娶回家么?!阿鸟,你还是离她远点儿,千万别中了她的圈套,被她迷惑住,什么正事都忘了。”

狄阿鸟呼通坐了起来,愕了一会儿,他确信赵过的眼光有问题,脱口即问:“那你说,什么样的女人好?!”

赵过说:“我也说不好,我觉得图里图利的老婆,勤劳,要是脸白一点,再好看点儿,就好了。”

狄阿鸟差点吓死,爬起来说:“阿过,你就欣赏那样的?!”

他摆着手说:“其实,我觉得你心里有阴影,觉得漂亮的女人就一定不好,不如这样吧,阿过,你试着,再找找费仙子的优点,别这么急着下结论?!”

赵过转过头来,伸着脖子,古怪地看着他,吭吭结结地说:“难道我说错了话,你心里有她,你怎么不早说,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实话实说。不。不,其实她也不是很风骚,只是一般风骚。”

狄阿鸟晕了,大叫一声:“我和她没关系。”

他明白过来,自己太激动了,缓和说:“你见了,不想和她上床么?!”

赵过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有一点儿。”

他的脸一下涨红了,说:“我,阿鸟,我现在特别好色,见到女的,就有点管不住自己。”他声明说:“不过,我能管得住自己,你放心,我,我很好,与她一起共事,我能一眼都不看她,真的,我能做到。”

狄阿鸟张了张嘴,连忙说:“谁让你去做到这些,你回去,找找她身上的优点,别一眼也不看,你想想呀,你们经常见面儿,要是你动不动一歪头,不看她了,多不好,多不礼貌?!你要盯着人家的眼睛,时时微笑,对不对?!要想做得自然,就得先得看到人家的优点,当然,美貌不代表一切,你无视是好事,是的,是好事儿,不过,你也不能恨人家长得漂亮,到处跟男人说话。你看我,你们家小姐一说话,对着几万人,我嫌弃她么?!不嫌弃。见了女的,不要一心管着自己,应该顺着自己的心,看看人家的屁股,胸脯,多想想,要是我用手摸了,会是一个什么感觉。”

他发觉赵过有所领悟,就把对方丢在这儿,自己跑到河边,纵身一跃,像对面的棚子游去,游了好一会儿,回头看,只见赵过还在那站着发呆,不禁摇了摇头,叹息说:“这家伙,老婆真不好混得上的,眼光也是个问题,你说你来了劲,赶快下手呀。实在不行,把图里草给他聘上,让他喜欢图里家的女人?!”

他这是条近路,上了岸,钻进自己搭的草庵子,却发觉自己早晨挂在里头绳上的衣裳不见了。

被风刮跑了?!

被人拿走了?!

一定是被人拿走了,还有鞋,鞋也不见了。

他光溜溜地站在那儿,欲哭无泪,看看天色,难道不蹲到天黑,心里带着侥幸,绕着庵子一阵找,发觉一身衣裳,一双鞋,似乎是女人穿的,可也顾不得了,四处看看,没人,换吧,换吧,总也能系个腰不?!他“呼啦”一撕上袍,下身一围。

然而走了两步,他又愧疚了,心说:“这姑娘不会在水里吧。”

抬起头往河面上看了个遍,见没有,再走两步,脚下又热又疼,连忙回来穿鞋,拽烂了还是穿不上,干脆将剩下的布往脚上裹,出来走了两步,走路也还没什么问题,心里反而开始感激这个把衣裳脱在这儿的姑娘,感激归感激,这模样要是让人看到了,还不被笑话死,于是提着两条腿就往家跑。

跑到一半儿,只见有个骑士骑着马,飞身上坡,斜斜看着自己,一时恼羞成怒,冲他喊一声:“看什么看?!”

那骑士飞马下了坡,冲他奔了过来。

他顿时魂飞破散,双手把住下裙,踢着脚上的布。

这搭搭系系着往家跑,能跑么?

跑几步就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下裙也掉,脚布也乱开。

他干脆一回头,心说:“这家伙这么不识趣,我干脆把他的衣裳拔下来,穿上回家。”

然后一回头,他越看骑士穿着,越觉得像自己的衣裳,还没敢确认,骑士奔到了跟前,手提一把阔面薄斧。

他一看,就吞了一口气,往人脸上看,希望能找到几分和善,别闹这么僵,迫使自己光着屁股与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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