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节 一杀一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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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孝和拓跋久兴追到河边,士众已崩散,他们暂时也不好过河,干嘛不追这些溃将?!立刻就各奔东西了。

西边是狄阿孝的人,他自然往西追来保存实力,他主动往西,拓跋久兴自然只能往东。士卒跑得很乱,拓跋久兴赶得高兴,马队也散了,眼看他们不再顺着河沿跑,拉拉着队伍往一大块野地里进,带着百几十个人,轻身就到了,只道要杀个痛快,不料一群士兵回了头,摆了不少弩机拼命。

一时人仰马翻。

败兵们受到鼓舞,放天欢呼,他们虽然建制不存,却还是随大流的,干脆漫天遍野地追击这几十骑。

拓跋久兴跑在最前面,中了一箭,眼看后路被堵,只好往北面山丘上跑。

兵士就是要上山,见不知道的人,干脆带着走,吆喝说:“走。追敌人去,是个酋长。”

官兵们赶拓跋久兴,游牧人在后面追官兵,景象再壮观不过。

拓跋部的士兵却不知道官兵追赶的是拓跋久兴,眼看到了山丘地带,不利大规模骑兵作战,反对步兵有利,打了几仗,深入,深入,就带着斩获回了头。他们回头整砺人马,找不到主将了,几个千户急眼了,只好一边收人,一边找拓跋久兴,一边联络狄阿孝。

狄阿孝刚刚和穆二虎、李大头见面,更想让南岸分个胜负,哪有功夫理睬,就说:“还是先找到拓跋将军为好,我也派人去找。”

赵过和路勃勃不愿意和狄阿孝靠太近,让众人觉得有预谋的,干脆避开了。

这个时候,穆二虎,李大头对投降胡人还带着情绪,仍只在试探阶段,可是一见狄阿孝,他们就面面相觑,这哪是胡人?!

这分明是个雍人,无论言谈,无论举止,都和雍人没什么区别,特别是拿筷子,熟练无比。

他们想到,这个人是跑了的压寨夫人给介绍的,说不定真是沦落胡疆的雍人。

当然,事实上不是,他们的压寨夫人根本不知道狄阿鸟的弟弟在高奴,只以为狄阿鸟提议,路勃勃寻的人作向导,只是在找出路,利于狄阿鸟作出试探之后,最终带一支小规模的兵马走。

他们一这么觉得,就你推我,我推你,相互让对方冒昧问上一句,最后问了出口,哪知道对方真承认自己是雍人。

狄阿孝对自己是什么人本身没有想法。他以为自己是雍人不雍人的没什么事儿,对想投降他的穆二虎等人却是天大的事儿。

这下,穆二虎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好奇地问这问那。

狄阿孝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对投敌还有点顾虑,自己这席话,自然要按照自己阿哥的意思说,甚至还透露点儿自己和狄阿鸟的亲戚关系。

他是夏侯氏人,高奴方面都知道,避不开和狄阿鸟的牵扯不说,说明这一点,除了让对方信任自己,还能让对方知道,博格阿巴特也是夏侯氏的人,你们来了,担心两边不平等,大可不必,最后更进一步,点到更深层的问题上,说:“我一直有意与中原修好,只是寄人篱下,实力不逮,想来惭愧,不过有了你们,就到了我与白羊王,拓跋氏决裂的时候,可以向朝廷派遣使节,向大皇帝陛下称臣纳贡……”

这么一说,等于投降他们,不是投敌,是投友,还是天子之民,人就更容易说服自己了,李大头、穆二虎也不再捂消息,把手底下头目叫来给对方看一看,走到明处。双方皆大欢喜,顺便提到了他们的大当家,与这个大首领有点亲戚的大当家呢,一群人均觉得不把大首领找出来,就太对不住人家了,连忙派人去找,找到赵过那儿,还要让大首领看他嫂子,赵过慌了。

他和路勃勃碰头合计。

路勃勃说:“阿哥跟不跟他阿弟走,我们还不清楚。她女人老嫌他这没有那没有,要是要跟他阿弟走了,阿哥回来进退不是,是要发火的。”

两人这一碰头,决定裹上段含章逃走,这就一前一后,到了段含章那儿撒谎说:“阿哥找了新房子,让你搬去呢,快走吧。”说完,赵过抱着孩子,路勃勃硬拽大人,找个马车,一色溜了。

狄阿鸟也考虑到这成,和将校商量一番,整好行伍,也派兵接人。

众人保护着马车,偷偷摸摸,绕过游牧人的驻地,回到朝廷将他们流放的地方。

他们走后,狄阿孝见不到人,回到军中,看南岸也打够了,白羊王和官兵就要同归于尽,才考虑到接应,一边挑选强悍的勇士渡河,一边集中牛羊尿泡,拉起缆绳,搭建一座浮桥。

官兵和白羊王鏖战一天一夜,都没有再战的能力,就等着白羊王主动逃走呢,干脆让开一条道路。

可怜的白羊王,两万多部众,受两万多精兵围攻,能调集的兵力都投入进去了,虽给官兵绝大的损伤,却也是老老小小万余人,他正以为要丧身此地,见到了狄阿孝的人,欣喜交加,两眼一个劲儿流泪。

*龙也不敢打了,一天一夜打了个疲,官兵也只剩一万多,前头白羊王,后面七、八千游牧非白羊王老弱可比,再打下去,自己就要全军覆没,既然他们要接白羊王,自己就象征性地阻拦一下,让他们走得了,到时就说,白羊王部死伤多少,最后陈州大军接应,白羊王给跑了。

狄阿孝接到白羊王,拓跋氏兵马得知拓跋久兴在西边失踪,正在与西面一隅收拢的官兵作战,也不来帮忙,反倒让白羊王误以为陈州方面无心救自己,鱼木哥俩拼了老命,也怪忠诚的,也不追究他们大首领的封号,只是想着,怎么安抚哥俩,软刀子夺权,重新补充自己的实力。

狄阿孝接到了白羊王,故意留下一支可能仍会归附白羊王的兵马镇守此地,让鱼木黎看着,带走穆二虎、李大头收集的官兵,故意回头给拓跋氏打声招呼,退兵归高奴,他们走,拓跋部人也不愿意久留,既然找不到拓跋久兴,一道撤了。

狄阿鸟安顿下段含章,听说京城来人传旨,想必是要治*龙的罪责,带上自己收拢的一支人马,大摇大摆地走过阿弟铺开的浮桥,过河去看*龙。

他走在阿弟铺的浮桥上,不时用脚踮踮,来感受兄弟两人的默契——还给自己留一座桥走。

过了河,战场上尸骨累累,收尸者络绎不绝,足可以想象他们的激战程度,心里确实不太好受,可是一过楼关,见到了散关抽调的援兵已经赶来支援,他又想笑,心说*龙这个叔父怕是现在都还没有明白他是折在了自己的手里,他要是不受自己的影响,犹豫上几天,散关方面,没有陈朝配合作战,可以抽调出兵力两下包围,他可以以消灭数万游牧人闻名朝野,起码加官至一品。

他忍不住想:除了我说陈州出兵万人,其它都是真话,唯一的假话也半真半假,陈州确实出兵了,就算使臣跑去找拓跋巍巍,拓跋巍巍也讳言出兵多少,就算你知道是自己搞得鬼,又怎样?!

难道你非要说我利用了你自私自利的心理,指挥了你?!

你告我也没有人相信,因为我说服穆二虎给你馈粮,给出的是劝你固守,你不听的假象,我冒着被你杀的危险,去见你,不是为了说服你么?!

你真想杀我,怕惊动太大,身边没什么外人,让谁给作证?!

你说我说了些什么,我头都压在刀斧手底下,即便乱说一气,谁能追究呢?!

我九死一生,登滩作战,用事实告诉别人,我命都能不要,你告我,事实摆开,朝廷上也得有人信呀。

你说我的不是,天下人都会知道,那是你自己的推诿。

我狄阿鸟身上有污点不假,撇不清与穆二虎的关系也不假,可事实就是事实,穆二虎虽然鲁莽胡来,也确实是你们逼反的,阿孝的使节一来,称臣,纳贡,投靠朝廷,说没兵和陈国傀儡白羊王打仗,把北民招走了,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跟我阿弟跑,打白羊王,打拓跋氏,不追究他,反而追究我和他勾结?!做梦吧。

就算追究又怎么样?!

我和穆二虎的来往,都与王志交的有底,甚至有些来往,都是王志先主张的。王志不愿意有人被逼造反,甚至让我私下看着穆二虎他们,虚以委蛇,化解他们的愚昧与无知,想必他已经上报了,你不知道,但上头的人知道呀,他们知道,我是王志的卧底,就算我曾经在大街上高喊造反,那也是做卧底,不得不取信与贼的虚以委蛇,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你能耐我何?!

只是他出来的晚了。

这阵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龙只能当他死了,在钦差面前面灰如土时,顾及两人在天子眼里的关系,不但没有说他的坏话,反而给朝廷说,博格阿巴特是忠臣,英勇奋战,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战死了。

王志就健符一营的经历汇总上去,博格阿巴特抢滩登陆,博格阿巴特英勇杀敌,手刃十余人,九死一生,现在他又帮助几个将领,为朝廷拢了好几千兵马,上头怎么认为,已经足以让人想象。

只是*龙一点儿也不清楚。

*龙已经被人告了黑状,自个被拘禁,交代这交待那,连儿子都不让见,又不知道是谁告状,都说些什么而恼火。

他本来怀疑王志告状,可有些内情,王志不该清楚,只好收回怀疑,往自己身边的人身上猜测,一猜就是一天,一猜就窝囊,只好摔碗,而且钦差和他认识,告诉了他一件了不得事,就在新春前,他不在京城,京城有人谋反,准备扶立秦林,秦林得到了消息,第一个通知他的哥哥,因而牵连颇众,朝廷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数丈长的白绢上都是人名,天子爬在上头勾决。

谋反的事儿,他知道,他知道,高爵、老臣们对新政不满,背地里商量,准备逼秦纲逊位,还有人试过自己的口气,自己当时明确表示,自己忠于当今圣上,正因为这个缘故,出兵的人选拟自己这位主管外城兵马的都督,现在想想,无非是造反一方想趁机控制外城兵马,图谋中宫。

反对当今圣上的人能用过丈白绫书写,天子的心情也好不哪去,也许正等着自己这个心腹股肱,这个干亲家收复高奴,报个喜讯,给他扫清障碍,自己却功败垂成,加之后来散关方面的援军赶到,胜负就在自己那一念间,你说窝囊不窝囊?!

想到这里,他“咣啷”一声,又把吃饭的碗砸了,当下看到一个人弯下腰,给自己捡了起来,正要没好气地叫骂,看清了人,“呼通”一声,连人带椅子都翻了,张口就是一句:“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狄阿鸟笑了笑,柔声说:“我当然是人,而且是能来看你的人之一。”

*龙浑身发抖。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望着狄阿鸟,心里却是在想:这个人是不死的么?回忆这狄阿鸟,长月被人埋伏,孤身逃命,未死;来到雕阴,几经暗杀不死;北面作战,前锋营几乎全军覆没,不死;抢滩作战,身先士卒,在冰水中纵横来回,被马兵逼回水中,不知游到哪儿去了,依然未死。

*龙不知内情而不敢断定这是狄阿鸟凭自己的智慧、意志和武艺活出来的,只会认为这冥冥中有着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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