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节 逆境躁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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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支游牧人快速地凝聚成一团。上到六十老朽,下至十三岁少男,各部族战时皆兵,加上壮女、壮妇均可控弦,半数以上的人数都成了兵员。他们得一喘息之机,编排,调整,打气,立刻形成数千战斗力,只是人口实在有限,各族加起来,汇聚的人数也不过六、七万,就算全民皆兵,老小孱弱终不敌壮年,在数万大群面前也显略势,何况高奴周边还有几万雍族人。

他们有的归附了却让人信不过,有的结寨自保,拥有一定的兵力,不接应他们的人?!

白羊王确认唯一的胜算就是能否成功抄敌后路,守在高奴,是要玉石俱焚的。

他为了避免损失,这一走,把本部二万多人拉了个精光。

这么一大支人马抄敌后路,原本无隐蔽性可言,绕过朝廷大军谈何容易?!

可是*龙见健符被围,下落不明,也不思它,寻思着仗还是要打,剽掠些战绩,作一系列推进在先,狄阿孝为了配合白羊王抄敌后路,组织了二千人次的第一波反击在后,夜半激战,而白羊王所部人马更不怕抄路远近,抛了辎重,乘骑坐车,夜黑游遁,一时成功避开了朝廷的耳目。

从公正的角度来说,*龙还是用兵的好手。

这一仗,他原是要一举两得,让健符所部前锋被敌军碾压,然后趁敌疲弊,一股作气,虽有公报私仇的嫌疑,贻误战机,但从大局来说,似乎不能批评他的指挥能力,他不在前锋营,不知道敌军状况,也不知道健符急行军,攻势迅猛,让敌人从上到下措手不及,高奴窝了一团大乱的游牧人,一时组织不出战斗力。

虽然健符派人是这么禀报的,但他和健符隔着心的,心里还不就一句话:“你少制造胜绩骗人。”

战争形势没按他的思路铺开。

他见健符给攻进去被围了,不由打鼻子里哼哼:“贪功冒进了不?!”这才带着健符自作自受的想法,迅速推进两翼,中军稳扎稳打。

狄阿孝在指挥这么大的战事上显然有所不如,第一时间组织兵力,立刻攻他中军,打了大半夜,中军巍然不动,仍在徐徐往前推进,推进到十里之外。等天色大亮,官兵已经呈现出半包围之势,形成了步兵对马战的步步为营,用兵优劣已初见端倪。而就是在天亮,*龙又发动了一次不让人喘息的攻势。这次进攻与夜晚的稳重背道而驰,骑兵攻他,打了一夜,后撤,他利用骑兵能战不能守,思及必然会撤,分出三支千余人马,趁势迅速插向纵深,配合两翼发起的一系列攻势,收缩战线,稳固战线,进一步碾压骑兵大规模运动的余地,这种指挥的艺术性显而易见的。

狄阿孝被打懵了,措手不及。

他急于应付眼前的几拨以旅为单位的中心攻势,不料敌方夜晚急速拉伸的两翼,出其不意地凝聚成两把铁拳,在他调集重兵应付中心攻势时,穿过树林,翻越小沟,山包,发起类似总攻的攻势,满山遍野而来。

狄阿孝生怕骑兵主力被步兵包饺子,再加上此战目的已经达到,白羊王已神兵天降般抄向敌后,就下令后撤。

因被几支中心开花的步兵紧紧咬着不丢,折了好些人马,最后不得不退到高奴城外,向东南铺开大部分兵力,北枕山脉,与城互为犄角,形势极为不利。

不过,这也不算败笔,因为决胜负的层面已不限于当地战场。

白羊王去抄到官兵后方了,打败眼前官兵已不是要紧的事,也确实需要采取守势,何况他与白羊王的经历不同,白羊王不能守,不敢守,更害怕外无援兵,他一接触过城池,二能垒营寨,三敢守,四不怕官兵长期围困。他甚至清闲了,腾出了手,找两件要紧事干干,第一个当务之急,是稳住周边雍族的响应,谨防城中动乱;第二个当务之急,是把自己赶入山谷的仇人击毙,告慰亲人。

稳住附近的雍族不大容易,从长远出发,自己要和当地人搞好关系,只能选择比较平和的手段,让人知道自己与白羊王不一样,现在是为了保命才跟中原朝廷打仗,并一早许诺说,打完仗,自己在高奴一天,就一律一视同仁。

狄阿孝来雕阴,奉行风月的策略,交好当地雍人,每看到读书人给人做奴隶,二话不说,牵上牛羊换回来发放回家,或者养着,听说谁有名望,赶快去登门拜访,也不管人家给不脸色,是不是给面见,都是以礼相待,推崇备至,听说人有学问,连忙求字,求画,风月甚至监督者他本人写诗,见不到人留诗,求字画时也把诗画送去,让人家指点。

他们来高奴为时不长,效果似乎还没有出效果,但大伙个个都知道,鱼氏鞑虏与别人不同,他们的小首领仰慕中原文化,对雍人不错。

所以,他们之间可以进行对话,而风月更绝,干脆建议造谣,派人下去,当面宣布说:“你们最好还是冷静、冷静吧,官兵来打仗,可都是靠杀良冒功升官发财,绑了好多农民,都杀了。”

这样的谣言,游牧人造不来。

一些有名望有脑子的人都认为游牧人造不来。

城镇以及周围的几支武装一时选择了观望,还没有派人去打听,天一亮,躲避战火的雍族人到了同胞门口,个个都说:“官兵在杀良冒功。”

本来还只是稳住雍族大肆造谣,让他们这两天别乱来,结果*龙真帮对手的忙,竟真有这样的事儿。

到了这儿,杀的人头越多,将来越是功劳。

游牧人被赶着跑,没得多少首级,农夫不跑,下头杀了他们,自己不吭声,没人知道,干嘛不杀?!

*龙是个军人,他自己不管那么多。

当地人却一下儿愤怒了。

他们被胡虏蹂躏,有的被从家园良田上驱赶走,有的被划为游牧首领的奴隶,为之干活儿,有的结成势力与游牧人谈判,甚至不得已,暂时屈俯,以求自保,哪一个?!不是在心里盼,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自己的人马早日来此收复失地,让众人重获天日。

盼着,盼着,盼来了朝廷的官兵,官兵却上演了这手,这一手,好杀成性的游牧人也不曾干过呀。

前些日子,来往两地的人里头就有说官兵要收复高奴的,大伙来往秘传,要聚兵响应。白羊王听说了,抓一大群,问他们听谁说的。个个都怕走漏风声,都说,想着他们该来了,游牧人一发怒,砍掉好几颗人头,剩下的十几个也被马拖个半死不活,再一问,回答得更绝:“迟早要来,迟早会来。”

现在,官兵来了。

杀良冒功?!

他们回想起那些个刚刚死了的人,眼都未能闭上,临死个个面朝南方,现在尸体还没掩埋,谁不是一肚子黄胆水吞?!风月趁势宣布,这一战,我们也不强求你们一起作战,不过也希望大伙能够为地方出力哈,你们要同我们并肩作战了,将来此地诸族一律平等,大伙谁也没有话说,不是么?!

游牧人拉丁是一说。

不用强,只引诱你出丁打官府,有选择是一说。

那些大户谁也不肯轻易开口答应,家家也举棋不定。

他们不敢与他们的朝廷为敌,这是理所当然,在此时节,风月也不多要求,只是将消息送到狄阿孝那儿,让他知道,后方,城里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乱。第一件要务不是问题,狄阿孝于是腾出了手,把眼睛瞄上那片山谷。

这个时候,山谷的兵士经过一夜休整,个个鲜活,在往外抢攻了。

健符所部天一亮就该突围的,他们也将突围时间定在天刚亮,然而就在突围前,谷内发生一起波折。

骑兵原有七百多匹战马,加之一路俘获,高达一千多匹。昨天一战,马匹损失严重,只有四百多匹,然而谷内还有一千七八百人,除去轻重伤员,马匹也只有人数的三分之一。将士们都知道马匹意味着个人突围的有利保障,伴随着天亮大亮,他们开始下手抢马了。上至官长,参军幕僚,下到伤员在宽阔的雪谷地四处践踏,不惜性命相搏,抢夺战马,符健上去也制止不了。

他痛心不已,欲拔剑砍斫,却被亲信死死摁住。

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长期松弛的军纪,长官的任意妄为,使得军官无以取得士兵们的信任。

同时,健符也确实下错了命令,作为一个军人,在突围中,他选择最优的方案,准备在必要时放弃伤员,而这一内情,随着一个口风不严,有点自危心里的文职官员散播,迅速扰乱大伙的视听。

本来就算士兵要乱,这也没到要乱的时候,情况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还没实施过一次突围,还有吃的,有一定的战斗力,有一个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挑剔的将领,但这个“必要时”被故意忽略后,他们开始错误地意识到,此刻到了最后关头,突围希望不大,将军准备带骑兵突围。

如果不是这场争斗,他们提前突围,也许真好趁了狄阿孝兵力不济的空隙。但是这场争斗,白白消耗了他们一些。

雪下着,将他们笼罩在里头,人影漂淡。

他们忘记了谷外的敌人,忘记了严寒,忘记大伙儿刚刚还在一起并肩作战,恶言流长,恶拳交织,什么都不顾了,打得那些真正的帝国军人望之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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