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节 生是你责,死是我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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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阴云顷刻之间笼罩。

眼看要过年了,*龙从雕阴出兵。

风雪从北方狂吹乱扑,啧啧打脸,人马上路,萧萧辘辘,小兵们把大棉裤底下扎严实,不让寒气顺腿上,更把头低了又低,用棉帽儿死死顶着惧怕和严寒,手也塞在棉袖子,用胳膊肘搂刀搂枪,顶风冒雪,谁见了都有一种肝肠寸断之感。

健符的提议被*龙回绝了,他杀了邓平,被人报复性刺杀,还带了点伤。从哪一个角度上说,行辕也不该让他担当前锋,因为行辕没采纳别人的意见,你更应该让一个能实现你的战略目的的人担任前锋,而且人家遇到了意外,虽然是轻伤,但是这个伤的标准你怎么判断,给一个身体好着的人做前锋,哪怕只是表示、表示,起码也有点儿人情味儿,然而*龙仍不改健符的预测,先以大帽子紧扣慢扣,以将门虎子一类的话给人扣个实在,然后说你主动请缨,放出一个你争功请赏,放着好好的护军不干,定要做前锋的样子,也许别人真认为健符争功,狄阿鸟却知道,他健符要是争功,*龙也要愿意才是,此举的确是让健符去试外敌锋锐。

狄阿鸟作为一名参军,也在前锋营。

他有点儿同情健符,觉得*龙的无耻乃是一绝。

前锋营共有二千八百八十三人,*龙塞了一堆自己感觉讨厌的人,不服管教的史千斤,脾气大的廖司马,以及一些犯错了的军官,破坏地方治安的罪犯,偷窃营房伙食的饿兵,甚至见他忘了敬礼的几个小兵,都说是挑选出来的精锐将士。

这些被推进前锋营的还真都有点儿精兵模样,个个都学鸭子走路,撇着大腿,精力旺盛,看到这些,甚至让人怀疑*龙,但凡他不喜欢的都是精兵,所以才以这个标准下发给各营作指标,抽调出来的人。

他也不得不佩服健符。

他觉得要是自己是健符,怎么也要找*龙干一架,因为这些兵看起来身强力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精兵,可他们身上的恶习太多,毫无纪律感,荣誉心,更不要提什么信仰,一被官长撇到前锋营就乱发牢骚,狂叫不满,上了战场岂不是很容易就成兵油子,脚底打滑,即使做将领的可以改造好他们,可这个心气,你能平复么?!

健符却很简单就接受了,而且毫无怨言。

狄阿鸟甚至怀疑他在中原长大,从小到大被上司欺负,被硬塞硬压给整习惯了,觉得换作自己,怎么也要回头闹上一架,闹完一架,再回来带兵,一吆喝,就给士兵打了气,让他们知道,你们长官我和你们一个样儿,争取点认同。

健符却不然,出发前,前锋兵士送至营内,他严肃得像是自己年龄的一倍,当众一说话,就是一句话:“我们都是军人,为帝国战死乃是荣誉,进入前锋营,须有战死之心。”

之后几天,他在营地出没,谁衣冠不整,立刻就叫住你,什么话也不说,给你整理衣裳,谁骂人,谁打架,他立刻站在一边,说:“你们都是帝国的军人,要有帝国军人的风范,打打闹闹,非武士所为,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走路姿势不好,他也把人家叫住,自己走两步,让人家学习,士兵走累了,往一旁坐一会儿,歇息一会儿,他会让你起立,让出自己的马来羞辱你。

他对官兵,只是用一言一行带动,对于军官,则毫不客气。

见了你不在乎小节,立刻摘掉你的荣誉,去掉你的军官标志,夜中让你站岗,白天,让卫兵监督着你走圈,一边走,一边背诵帝国军纪,不会背,随手给你个本本,上头写的有,不认字,立刻让人在一旁读给你听,你要跟着念。

狄阿鸟一开始觉得他做这些无意义,一天到晚不干实事儿,专门追究人家的小节,不如怎么调动士兵的积极性,说些实在话。

不过几天后,他注意到了,风纪的整顿确实使队伍大大变样,人都还有着荣誉心的,他们自己再*,也仍然害怕那些一丝不苟,生活作风没有瑕疵的将领,拔营先行出发时,这些士兵们没有一边行军,一边打闹的,不知谁提议唱歌,士兵们就老老实实地唱歌,什么“朝起看长月,巍峨基业兮,帝国先皇弓马创……”什么“曾几何时起,家母老苍苍”,什么“吾等将士惜荣耀,君子死而冠不免,饶走塞下礼乐还”,夜里,他们也不吵吵冷,白天一见健符和他那匹马接近,相互提醒,本来还在笑着,就能立刻换付面孔,“啪”,照地上跺一脚,板板正正地行一个军礼。

因为健符不容忍他人小错,唯独不曾批评狄阿鸟。

前锋营遇到了什么问题,怎么扎营,怎么布岗,都找狄阿鸟,有的是真没主意,找参军要主意,有的是故意找上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有的见健符一听说他的吩咐,就不挑毛病,念着把责任推卸给他,有的犯了过错,觉得他在健符那能撩响,托他说情。

顷刻之间,狄阿鸟参军的身份没什么变化,却要行使参军祭酒的职责,他根本不想理睬,可不理睬,这怠工怠得太明显,只好一边冲人破口大骂,一边告诉人家怎么干好,骂是骂完了,更证明他只有出力的份儿,没给人处罚的权力,只能心烦骂人,而且大伙也发觉,他从来也不去向健符告状,更觉得不找白不找,见了面,理直气壮先一步明说,你想法给我解决,我让你骂骂出气?!

尤其是史千斤。

史千斤怕健符不让喝酒,给自己难堪,把酒藏狄阿鸟那儿,没事儿找个借口过来,咳嗽上好半天,摸到了酒,喝上两口。

健符碰到了几次,别的人也碰到了几次,问他,他就说,向小相公请教问题呢,小相公一满意,给了两口酒喝。

这么一说,狄阿鸟恨不得一脚踢飞他,让他跟真的一样到处说,自己一满意,还给他发奖品,却又不好出卖他,让他一边行军一边背诵帝国军纪。

前锋营有三分之一的骑兵,过了三里峪,就要加快行军速度。

健符将步骑分离,自己带着狄阿鸟,领骑兵抄迂在前,让廖司马和史千斤引步兵急行军,这样虽不是骑兵奔袭,却先一步对一些危险地区进行扫荡,好几波游牧人未及反应,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败退了,泄泄拉拉,丢了营盘和一地杂物。后来,游牧人又上来了几次,每次都在几百骑上下,他们摸不到马队抄迂的曲线,每次都以步兵为攻击目标,这时骑兵或左或右,甚至从后方冒出来,接应步兵,一路进军出了奇地顺利。

很快,前锋就要接近高奴了,游牧人聚集处越来越多。他们的兵马虽然越聚集越多,却更不耐战,好几次都被击散,因为俘虏抓了就放,放了再打,抓了再放,他们竟渐渐不排斥这些人马,不像是见到了仇人先战再说,只管往后面败撤,顿时把高奴塞了个蝇营狗苟,倘若顺势推进,几乎可以直捣高奴。

全军上下都无比欣喜,个个都说,打赢仗不耽误过年。

健符也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战机,一边派人通知*龙,让他加快行军,接应自己,如果步兵赶不及,将骑兵全部压过来,一边暂作休整,几乎是同时,*龙看到前锋太顺利,生怕自己不到,前军就破了高奴,一边紧赶,慢赶,一边勒令健符勿要轻敌,以免陷入敌兵包围。

到了这个时候,战机转瞬即逝,健符略一休整就进攻了。

这一次遇到了白羊王的主力。

因为冬天太冷,野战时,弓弦不知不觉冻个结实,有的就给断了,游牧人的弓矢也不见猛烈。

健符本部将士个个冒白刃而上。

高奴就在眼前,这一仗打赢,胜利在望,其余前锋营也被带动得跟疯了一样。

鏖战了整整一天,官兵损失惨重,白羊王也被打懵了,全线退却。

健符一边向中军递送消息,一边乘胜欲进。

这时,*龙的中军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十里,一个急行军,夜晚就可以赶到,如果派遣出官骑,天一黑就能追上。

可是*龙发觉游牧人还保存着实力,鏖战一天,伤亡惨重才得寸进,自己还是坐山观虎斗为好,就想等第二天两军继续厮杀,厮杀正热的时候,自己再全线推进,利用敌军的疲弊,一举剪灭游牧人主力,下达命令:“咬住敌军主力,援兵既到。”

军令无疑是别有用心的。

游牧人全部被赶到了高奴,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相互争食,自相残杀。

白羊王几次派人向陈州请援,因为陈州方面故意怠慢,而且不知真实情况,不知他这儿已经是灭顶之灾,他干脆把完虎骨打的大帐送了过去,以此换援兵,而后嫡系尽出,猛攻官兵,几乎是再等援兵不来,就有意逃遁了。

如果*龙当天晚上就能全线推进,这一战无疑是胜利了,白羊王守不敢守,自然逃遁,此战已是尘埃落定。

然而在胜利跟前,*龙却认为来得太容易,觉得敌兵正在以逸待劳,有意让健符与他们鏖战。

他下达的命令在先,还不知道白羊王已经被打退,更给了健符一个错误信号。

无论是健符还是狄阿鸟,都认为主力急切赶来,无论冒多大代价,都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时间,于是,连夜追赶,一直追到离高奴不足十里。

这个时候,*龙率兵赶上还来得及,但是他仍然没有。

就在这天,天刚刚一亮,健字大旗一招摇,刚刚赶往战场的一支骑兵就发了疯,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发出漫天遍野的长嗥。此地到处都是游牧人,只是应战草率,无心苦战而已。当这支骑兵成功地扎进官兵阵地,第一时间将官兵赶向东南,全体游牧人无疑给打了一个兴奋剂。

漫天遍野的游牧人焕发精神,向这一小波人马倾轧过去,将官兵赶入东南的山谷中。

史千斤的战马死了,一脸黑灰和鲜血,急切告诉狄阿鸟,这支骑兵我认得,定然是白羊王最精锐的人马,上次我就折在他们手里。

这时,*龙如果及时赶上来,游牧人仍处于绝对的劣势。

由于联络和通讯的失败,等他突然发现健符已经在高奴城外,已经是在下午,而这整整一天,他原地没有动。

三十里的距离,这时他再往前赶,敌人已经调整好部署了,早用了最常用的手段,将人马赶入山谷,以少量人马封口。

高奴各部紧急聚论,决定不再有你我之分,先汇聚出数千人马再说。

他们聚议先是在白羊王的大帐,而后,其中一部分又去了狄阿孝的大帐。

如此形势,大的部落雪上加霜,面临逃亡,小的部族几乎就是灭顶之灾,他们个个都是带着投奔的诚意,想得到巴特尔庇护,狄阿孝激动得都哭了。他一直在高奴联络,已经聚了上千部众,正不知道该不该与白羊王共存亡,趁此纷乱,尽收高奴夏侯氏旧民观望,却在敌人阵营之中看到了仇人的旗帜,一声令下,将之赶入峡谷,而现在又受这些小部落的拥戴,不是大事几乎可成了么?!

为了平息自己的情绪,他一出帐篷,立刻扎到雪地里,把脸埋到雪上,起来大吼:“谁为我截断靖康后路?!奇袭敌军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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