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节 绝地求生(1 / 2)
优势无需置疑,狄阿孝等着看马队从四面八方碾动那支步兵,先射他们一个底朝天,再将之赶回去。赶回去之后,自己再下令,继续在谷外刨又深又宽的瓮壕,他们就一个也跑不了了。
他高兴之余,更密切地关注着战场,见第二支人马迅速接近,眼看就能分割对方的步兵和骑兵,那些骑兵骚动了?!
他们想干什么?!逃走?!
他们都带着伤,有的都不会骑马,在马上笨拙地挪动,他们想跑?!让他们跑又如何,缺胳膊少腿,浑身滚血,他们即便逃脱追击,也是稀拉而散,被伤痛拖死。想到这里,他再一次看不起那个愚蠢的将领,心说:“长生天呀,这样的人你让他带兵,这样的人,他竟然带兵打怕白羊王。”
就在他为夜晚到早晨战争的失利寻找一些慰藉的时候,那支个个带伤的骑兵动了,他们疯了,真的疯了,不顾一切地打马,拉出一道道箭快的走势,轰隆隆地飘动,对,是飘动,大地都在摇晃,眼前都在摇晃,雪气弥漫,身后白茫茫一片高浪,自然是飘动。
他们冲向狄阿孝的骑兵,在闪电的运动中,有的找不到感觉,只狂舞刀花嘶叫卷过,有的纵身飞扑,有的直接驱赶马匹和己方的骑兵冲撞,毫无技巧,毫无顾忌,自杀式冲锋,有的没有打击到己方的骑兵,或者伤体失衡,或者知道马匹这么一冲,自己迟早落在雪地上,活活冻死,都是杀不到人就横械自刎。
随着马势飚了一团一团的血雨,天空中就像是层层叠叠,抛了娇艳的玫瑰花瓣儿,震得人灵魂零落,马匹倒卷。
狄阿孝的精骑并未损失多少,然而却在顷刻之间就果断地后撤了,或许不该叫撤,叫逃,人一错马,不是被对方玩命给弄伤,就是被对反自尽的鲜血扑一脸,人断魂,马惊嘶,根本就不受控制地逃。
狄阿孝一下儿变色了,马踽踽打转儿,喃喃道:“这都是被魔鬼附体了的人么?!”
导致了这一切的狄阿鸟本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惨烈的一幕。
侥幸生还的伤员骑在马上回来,扬着刀剑再冲向敌骑,人头掉了,在天空中飞着,尤哽咽嚎呼出一半的“兄弟们一路走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健符却觉得狄阿鸟早意料到了的,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感到一阵阵可怕,他不是在为场面可怕,而是在为一个人感到可怕,刚刚士兵们还在一起抢马,经过他的一阵教训,过后就变成这样了,这人岂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将一支人心涣散的馁兵变成钢铁劲旅,不杀敌就自杀?!
这是一种什么力量?!
魔力么?!
抑或让人心甘情愿赴死的神奇力量?!
敌骑窜逃,一时不敢回来,马匹往前奔纵,后背又被残余的伤兵有意阻隔,正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步兵大部都好像是在一场梦里,挥泪如雨,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这些战死的兄弟们,心中羞愧,一边快速地通过,越过一个丘陵包儿,沿着树林向前行军,半个时辰过后,游牧人的骑兵又追来了。
这时,健符突然斜转,改为向西北行军。
狄阿孝本以为他是要南逃遁的,却没想到他这么一转,又奔西北去了,他不禁去想,这支人马要干什么?!
配合他们主力作战?!
前头的防线,仗打得正厉害,可是他们从山谷出来,并没有接到命令呀。
刹那间,他明白了,这是敌人的诡计,步兵,直线逃走,怎么也逃不脱骑兵的围追堵截,对方的将领一定是判断他们的人马在西面儿,挽了个花枪,在自己先派人马从西北方向堵截时,做个弓背弧线,奔西边去了。
倘若他们在防线上与他们的人马会合,夹击防线,撕开口子,这将是非常可怕的。
狄阿孝再不敢不开动脑筋。
他觉得自己要在西面的丘陵地带作一次布置,而同时围追堵截还要继续,不然对方的虚兵可能因为遇不到阻拦变成实兵。
他密切地布置着,同时也带着人马,追击在后,追了二、三里,前部咬上了这支步兵,这支步兵且战且走,慢得像蜗牛了。
西北方向的堵截也按时来到。
这支步兵开始逆转,果然向西去了,正好跳入自己布置完毕的几埂丘陵处。
步兵妄想摆脱追兵,快速退入这些横向的丘陵时,丘陵上已经先一步站满了骑兵,一声令下,冲了下来。
随着这些在生存考验下的步兵阵形纯熟程度越来越高,枪阵,盾牌,弩箭组织得当,谁也不好一时整编制地吞下他。
双方在这里研磨,一直打到天黑。
这批步兵又趁天黑,硬生生*了丘陵带,狄阿孝令人把这儿团团围困,则到鱼木黎那儿去了,看看主力战线是否还能撑得住。
白羊王走了一天半夜了。
骑兵行军,一天至少二百里,他现在已经走了三百里以上,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偏转,官兵主力攻城,到底撑得了几日?!
也许,他们已经发现白羊王的踪迹,焦急的马蹄在来往的道路上迅速传送消息,最多不过两三天,官兵就打不下去了。
虽然鱼木黎这边战事艰难,今天晚上差点顶不住,可靖康官兵根本就无法推进到高奴城下,如果不遇到什么意外,这一仗已经赢定了,到时只剩纵马追敌。狄阿孝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听完情况,又奔往高奴城去了。
被他包围在丘陵埂带的一支人马,经过一天的消耗,只剩下八百疲惫之卒。
此时毯帐尽抛,平板车上只有武器携带,随身冷硬干粮只能就着雪吞,又面临一个雪夜,大伙还真难顶得住。
士兵们相互坐着,睡不下去,身上又无丝毫热量,到了夜里,都嗷嗷痛叫。
健符一直在判断主力的位置所在,根据自己一天遇敌的情形,也判断了个大概,主力就在向西五里外,他决定趁夜晚,挑选出十余名将士去请援兵,把这十余最出色战士的命运交给史千斤。
狄阿鸟也觉得甚好,他觉得这么一夜熬过去,明天兄弟们恐怕只有在地上爬的体力,浑身僵硬麻木,更不能一战,如果找不到援兵,把大伙救出去,自己就要另寻他法解厄,包括冒险打听打听阿弟的下落,让他放大伙一马。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这两天,一直都有一种奇怪感觉,也就是说是直觉,战场上处处都是他阿弟的身影,指挥作战的水准,都像极了。
不过他无法肯定,总不成狄阿孝才来数日,就已经控制了这里?!
这不大可能。
这小子虽然和自己一样大,可是他明显稚嫩,要是他能短短几天就控制高奴,那还得了吗?!就是白羊王嫁女儿,认儿子,也不可能把战争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一个十六、七的人呀,难道自己思弟心切,嗅觉不灵?!
史千斤带着人没入黑暗,狄阿鸟和健符就在埂头上坐着,去注视四周虚设的火把。光看这些火把,他就觉得这是阿弟的手笔,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没有比自己更清楚他的了,他这一手,就是结明火,藏暗兵,看似悄无声息,其实内中大有乾坤,判断是这么判断来着,可他哪来那么多人?!
健符把他的大氅交去狄阿鸟手中,轻声说:“你卷着它,睡上一会儿吧?!下半夜,你起来注意着,我再睡。”
狄阿鸟没有推辞,把大氅接过,在雪坑里按了个雪窝,卷了大氅躺进去。
两人的眼睛在黑夜里交织。
忽然之间,狄阿鸟发觉自己再难排斥这个仇人了,一种惺惺相惜、生死与共的情感,正在两人之间越结越深。
他想起王志以“哥俩”称呼他们二人,忽然想:他要不是健布的儿子多好呀,我信服他,愿意与他结为兄弟,一辈子相互救助。可是长生天却是这么安排,把巨大的仇恨横在我俩面前。将来我复仇之时,该怎么向他下手呢?!
这时不应该去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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