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节 呼声甚高(2 / 2)
樊英花上门,正是这一番门庭若市的局面,四处走走,看看几个靠谁都不行了的小铺子几乎是砸锅卖铁求放他们一马了,哑然失笑,心说:“你越给钱,越是告诉人家,你参与了,事后,谁知道人家怎么报复你?!”
当然,这两天,她也一直在求见田小小姐,不过礼品吗,也就是两盒,两盒外盒漂亮的精装糕点。
两盒糕点捧去,外盒漂亮,人人都看着震撼,觉得这一家出手的是什么稀世珍品,却不知道樊英花在偷笑,乐得逍遥。
现在,邓校尉也认为樊英花已经打通关节了,让她居中,促成自家和田小小姐的和解。
樊英花倒有了顾虑,既然自己给了个假象,让人信了自己送给田小小姐什么稀世珍宝,那么这一次来,自己再求见田小小姐,那就非得让对方见自己不可了。
她等到一个机会,假狄阿鸟之名见了王小宝,通过王小宝约见费青妲。
打算对方一有余暇,出面相见,自己再以几样珠宝暗中贿赂,让她上心,为自己约这位总也见不到面的大佬小姐。
费青妲倒是被王小宝说动了,出面见樊英花,但她知道,不管谁怎么贿赂自己,这个田小小姐都不会轻易见人的,也就据事实胡诌:“田小小姐对您的礼物特别满意,那两样东西,是她最喜欢的,她问过我了,这两样是谁送来的,我告诉了她,她对您的印象特别好,我再在她那儿为你说两句好话,希望她能见您。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田小小姐的脾气谁也无法琢磨,究竟见不见你,我也不敢保证。”
她一直都带着京城名门的傲气,到了这儿,对谁都很难说出敬称,这回,反倒显得客气。
这客气,当然不是因为田小小姐。
有个年轻英俊的掌柜的,送来首饰,天天赞扬你容貌,还要为你介绍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你以后,还要留在这里,交一个这样的朋友,有什么不好呢。
既然如此,两人都有心给对方做朋友,在一起话就越来越多,说了这说那,不一会换了地方,到对面的茶楼饮茶。
茶喝到一半,有底下人上来打搅了,告诉说:“狄小相公求见。”
费青妲和狄阿鸟之间知根知底。
而且,当日在京城,她就对别人有点意思,准备收下个情夫,衬托自己的非同寻常,让对方给自己跑腿,等关系逆转,又以身相许,而人家并不理睬,只给自己指条明路。久蕴久酿,加上如今,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这颗高贵的女人心就产生了非常奇妙的变化。在人家面前脱过衣裳,自己就觉得自己再没多少尊严,反因为越发想让对方对自己起意,一想到这个人,就想起在人家面前那脱过衣裳,心就一个劲儿怦怦跳,何况田小小姐一早有话,她在这儿就是为了保护人家的安全。
这两天呢,一大堆人坐下筹建牧场,无什么思路和进展,回报上去,人家田小小姐又说,听说狄小相公养马出身,你一定要聘他来给咱办事儿。
她这就天天等着呢,然而约了几次不见人到,心里没底,回头禀报给田小小姐,田小小姐又说了,实在不行,你就用美色引诱吧,听说他那个人就好这口。
听说人来了,她简直不再像个女人,“噌”站起来,上了窗户边,两眼嗖嗖往底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人,转身便要走。
樊英花暗叫古怪,连忙起身阻拦,说:“这个狄小相公亦不是生意人,该不是费小姐……”
她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该不是你们两个,有点什么沟沟道道,不然你也不会放着我这客人不管,去迎接人家。
费青妲有点忙乱,旋即恢复一点高贵的气度,双手交叉一握,微笑说:“陆公子,你不知道,他是来应聘的,田小小姐亲自发了话,一定得请到这个人效力,小女子也不敢怠慢,你且坐着,我去去就来,一是让他稍等,二是告诉田小小姐一声。”
樊英花越发觉得两人之间不但有问题,好像这田小小姐,也在求着狄阿鸟来应聘一样,赶上一步,笑着说:“我和狄小相公亦是朋友,不妨呼他一声,让他上来,在这里等。”说完,就伸出窗外,往下头,觅了一会儿,喊上两声:“狄兄。狄兄。”
她想:我就看你的狐狸尾巴藏得住么?!
我把狄阿鸟喊上来,你若只为田小小姐的事儿,刚刚着急要走,那么现在就不该留,若是你自己想着他,等着要跟他说说话,他上来了,你就没法跑去找他,自然要在这儿见一面,变成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果然,她试探出来了,费青妲从一旁回来了,坐了下来,问:“你喊到他了?!”
只一上来,狄阿鸟就被四道眼神锁定了。
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诧然笑道:“费仙子也在这儿,好得很,正想……”说到这里,发觉气氛不对,左一个看看,是低下两眼看茶的费青妲,右一个看看,是戏弄神色的樊英花,立刻在心里掂量一二,假装不知说:“陆兄与佳人有约,叫我干什么?!”
费青妲不知他这是有意给自己脱开干系的,反倒要和樊英花脱开关系,连忙说:“陆兄拜托我点儿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樊英花强忍住笑,好似抓了奸,说:“是呀。我拜托费小姐点事儿,莫非你吃了醋?!”
狄阿鸟连连否认,先说:“不吃醋。”后又省悟,连忙说:“你看你说的,我怎么会吃醋,小二,来两笼包子,不要醋。”
费青妲看他坐了对面,嫣然一笑,柔声说:“你没吃早饭么?!现在哪还有包子吃,我给你叫些别的,小二?!”
小二一溜烟来了,站在跟前。她又说:“这儿也没什么好饭好菜,我便叫他筛些牛肉,好不好?!”
狄阿鸟看了樊英花一眼,樊英花却看着别处。
狄阿鸟汗涔涔不敢开口,发觉小二、费青妲在督促着,连忙说:“还是不要破费了,我就想吃两个包子,没有,就不要了。”
小二果然说包子没了。费青妲就替狄阿鸟决定了,说:“那便筛二斤牛肉,温些花雕。”狄阿鸟站起来阻拦小二,摆着两只手,横竖客气。
樊英花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客气过,越是这样越觉得他心底有鬼,打心底冷哼一声,心说,还要给我打马虎眼儿?!
想到这里,便用胳膊肘撞一撞他,口气酸酸地说:“既然佳人为你点单,狄大官人还要推辞不成?!我就纳了闷,你小子到哪不是白吃,敢情见了美女子,学会客气了?!”
狄阿鸟顿时挥汗,心说:“什么客气,不是怕你不高兴么?!”
费青妲也瞄过狄阿鸟一眼,发觉狄阿鸟正盯着自己,脸上飞了两道红云,小声解释说:“陆兄说得没错,有些日子不见,你敢情学会跟我客气了。”
狄阿鸟瞠目了,简直怀疑她存心让自己在樊英花面前吃不了兜着走。
费青妲也感觉到了,那个陆玉不怎么高兴,想他在为自己吃醋,心头更为兴奋,却是故意让狄阿鸟瞧一瞧,自己对他如何地不屑一顾,对狄阿鸟你,是多么温柔体贴,片刻之后,竟不再搭理樊英花,只顾和狄阿鸟说话,问他在这儿生活得怎么样,平时都干些什么,吃饭吃些什么,等店家筛来酒食,更是给樊英花丢个杯子,只一味给狄阿鸟写酒,弄得樊英花喝了一杯酒之后,只能干捻杯子,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打不见。
狄阿鸟督促她为自己约田小小姐,督促好半晌,她才肯离开。
她一走,樊英花就揪了狄阿鸟的耳朵,甩一甩,让他看看自己的空酒杯,提醒说:“你现在已经四房妻了,家里几个女子,尤不知是不是妾,外头呢,还有杨家的小寡妇,要再胡乱招惹,那当真是妻妾成群了,如何挣钱也不够养。”
狄阿鸟知道这是实话,现在家里,妻子四房,按一个妻子身边跟一个丫环,那就是八个了,但事实上,李思晴陪嫁的就不止一个棒槌,棒槌只是贴身而已,将来谢小婉将来肯定不只一个丫环,黄皎皎更难说,加上卓玛依,柳馨荷,吕宫也不要了的谢小桃,柳馨荷,柳馨荷的贴身丫环不在了,还有心让自己给她买一个呢,外头,杨小玲不说,身边这一位,现在还坐着,将来再带个什么十九妹,又肯定带一堆来。
这七七八八的,吃喝拉撒,金银首饰,自己要是个寻常点的人,累死,也不够她们的花费和开销。
他咽了口吐沫,心虚地说:“我真没有招她,你都看着呢,我埋着头,动都不敢动一动。”
樊英花说:“有女子心里有你,看着你,照顾着你,我也不能说人家什么,可得靠个谱,以后,你给我记着,色心起来的时候,多想想,你已经养了多少了,知道了?记住了?!特别是刚刚那位,纯粹花瓶,招蜂引蝶可以,放家里有你后悔的。”
狄阿鸟觉着自己比窦娥还冤,急切分辨一会儿,耳朵就又被人捏了。
樊英花严肃地问:“你告诉我,你多大了?!”
狄阿鸟立刻不敢吱声了,自己才多大,养了四房妻,自己是个男人,还要在外头东奔西走,就能不断碰到女人,谁能说自己十八岁不会添一个,十九岁不会看上一个,二十岁,不会偷一个?!
再说费青妲,那么漂亮一个人,简直算国色天香,今天自己能不搭理她,明天呢后天呢,要是她一直对自己好,三年五年过去,自己很难说,就能一直把得住劲儿。
樊英花见他不吭声了,又甩了甩他耳朵,问:“你是不是就这样振兴家业,生一大堆光屁股儿子,儿子生一大堆光屁股孙子,凑起数来,没有几十也有几百,四代一旦同堂,你都有了一旅孩儿去打仗?!”
狄阿鸟哑着,半句话也说不上来,感觉着一定得说点什么,出口就问:“你怎么比我阿妈还阿妈呢。”
樊英花再甩甩他耳朵,咬着牙,吃吃笑笑:“要是没个人管你,你还得了?!”她问:“你找田小小姐,没别的什么意思?!”
狄阿鸟差点跳起来,连忙压低声音:“你胡说什么呢,你知道田小小姐是谁?!”
樊英花讶然道:“难道我也认识?!”
狄阿鸟小声说:“阿田呀。”
他苦笑说:“你把她带进京城的,晃花了她的眼,于是就这样了,成了精,现在我让你把她带走,行不?!”
樊英花震惊中,说:“没错,是我把她带进京城的,可我把她带回去了呀。”
狄阿鸟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借口,从樊英花背后伸只手上来,也捏住了她耳朵,问:“你当初带她去京城干什么?!”
他以为他把手伸上去,就能反制,然而樊英花怪他欲加之罪,再次甩了一甩他耳朵,他便“哎呀”一声,捏不住了,告饶说:“别人都看着我们呢,你提我耳朵,让人家看见,人家会误会的。”
樊英花冷笑,说:“看到了误会?!提你耳朵?!这是轻的,以后做什么事儿,多想想,还有人能揪你的耳朵。”
狄阿鸟连声说:“是。是。是。”心里却在想:“我先送你一双耳朵,过后,让你还我一窝儿子。”
樊英花看他成了应声虫,觉着他更不老实,又要再甩,隔壁的有个声音大起来,只听一个人说:“我真不骗你们,我刚从黄龙回来,那边已经放榜了,想必我们这儿放榜,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几位还是早做准备,不管是做买卖,还是自己用,马匹,鞍鞯,兵器,盔甲,到时你都买不来。”
狄阿鸟想他说的放榜,是说军书将要到了,征集地方兵户,丁壮,不由拨下樊英花的手,说:“军书就要到了,你不也在这儿落户了么?!”
樊英花半信半疑地问:“王志给你说的?!”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你也准备准备吧,要是约摸着没你,那就去弄些盔甲、兵器,一准赚发。”
说到这里,只听隔壁又有人说:“不知道狄小相公在不在征召之列,他要是在,那就好了。你们都听说了吧,昨天,山中练气士夜里化身飞鸦,找狄小相公寻仇,狄小相公预先知道消息,等在中堂,射杀好几个妖道,剩下的都飞走了。要是他能被征召,定非我等可比。”
樊英花不敢相信地看看狄阿鸟,又揪了他的耳朵,说:“昨天的事儿,今天,大街小巷就传开了?!”
狄阿鸟苦笑说:“怎么不是?!夜里那么多人?!”
樊英花又问:“那你今儿找阿田干什么?!让她想办法,怎么保护你?!”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我是有事找她,一是答应她,到她那儿谋个素封,二是,告诉她要打仗了,三呢,你把你手放开,我再说。”
樊英花把手放了,说:“我放了手,你可不要说没有了。”
狄阿鸟说:“当然有,还有四呢,我想让她破费,修一修县学,而我呢,也顺势搬出城去;五,就是管教,管教她,免得她恶习太多,把雕阴城搅得不像样子。”
樊英花笑笑,说了句“把你自己管好就成了”,然后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往下看看,看看费青妲什么时候能到。
这时,她又听到了隔壁的吵嚷声。隔壁还是讲狄阿鸟的:“狄小相公实乃大贤,知道不知道,昨天夜里,他射杀妖道之后,忽然受圣人感召,夜中起来,到文学殿夜扫蛛丝灰尘,突然间,汤将军显灵,送了他一卷兵书,这些你们都知道么?!汤将军显灵,定然有克敌制胜之法,如果军书中无他,我们就去请求官府,无论如何,也要他们启用狄小相公。”
樊英花靠着窗户,转过头来,看向狄阿鸟,亮眸眨动,想要听他的解释。
狄阿鸟笑了笑,说:“不要看我,看我也没有用,这是真的,不过不是兵书,而是鹰扬公的笔记,和雕阴以北的地图。看来,这一战,我想置身事外都不行。”
楼下有人叫喊“狄小相公”,狄阿鸟站了起来,给樊英花一个坦率的姿态,表示自己没有从中搞鬼,就出去了。
樊英花再次举开窗户,一直往下望着,直到看到他和一名师爷模样的人说话,并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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