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绝路计(1 / 2)
“燧发火铳队,一百二十步,放!早合二队上前放!一队退后装弹!霰弹炮准备,开火!霰弹炮退后!一队上前……”
一通教科书式的六波子弹、两波火炮霰弹洗礼打击,从一百二十步一直打到三十步外,宋军的后队步军同样在整个战线上付出了和他们的骑兵先辈相若的死伤比例,总计被打死打伤近两千人,无奈明军过河的先头部队规模毕竟不大,哪怕到了这火星撞地球的一刻,在河西站稳结阵的明军也不过三四万人,远程火力的发挥自然也就到了极限。局部的兵力展开劣势,终究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
“杀啊!!!”兵器标准化的宋军十二卫步兵冲杀上来,把刚刚从捧日军铁林军等骑兵部队纠缠下解脱出来不足两分钟的明军各个军阵重新缠斗困住,随后以比骑兵更灵活的姿态渗透入明军各个方阵之间的甬道空隙,整个战局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火铳兵器的应用被限缩到了极限,全军统统陷入了搏命的肉搏厮杀之中。好在明军的方阵着实扎得阵脚坚固,纵然在局部被包围的情况下依然死战不退,才没有酿成全面崩盘的局面。
……
艾图图乃是明军先锋步军中一名普通的指挥使,他麾下五百弟兄恰才和宋人的捧日军厮杀中已经战死挂彩总计过百。如今又被神臂弓反复攒射、近战血腥厮杀,死伤又不在此之下。哪怕是把还能挪动的重伤员全部拖上去只管扛枪捅刺,也只得凑出三百战兵了。军阵的边长缩水了将近一半,牌手也被渐渐挤到了第一排,用钢盾倭刀搏战,而十文字枪手则挪到了后头——毕竟打击敌军步兵的时候,并不用如同对付骑兵那样追求第一排士兵的武器长度,把短兵放在前面招式还能灵活一些,而十文字枪则可以利用长度优势架在盾牌的凹陷内往前戳刺。不过,并不是如想象的那般,明军是自行完成了这个三排轮换的变阵的,更多的位置上,明军根本没有主动变阵,也做不到主动变阵,只是前两排的兵死伤了大半,所以第三排的牌手天然顶到了最前面而已。由此也可以看出战况之激烈。
“兄弟们顶住!朝廷大军在河东还有数万援军,只要咱顶住了缠住了,后军往两翼迂回一样可以过河!咱有炮,宋人要是敢沿河堵口有他们的苦头吃!只要援军过来了,包围咱的宋猪马上就完蛋了。兄弟们加把劲儿啊!后退者斩!”
艾图图用凶狠毒辣的言语刺激着士兵,当然在每一个方阵中,指挥使们都在重复着与这句话几乎同样的激励言语,把明军必胜的战术优势用狂吼的声线传达给每一个士兵。试图让士兵理解从而鼓舞起持续死战的勇气,不至于被短暂的被围而动摇。不过依然有素质较低也完全不懂战术的士兵动摇,或想直接丢下兵器投入敌军阵中,然而这个当口两军围堵厮杀如铁桶相似,除非某个方阵以指挥使为单位整个投降,否则嘈杂之间谁敢单独抛下兵器跑去对面的话,纵然不被自己人从背后乱枪戳死,也定然会被敌军不明情况干掉的。若是往己方方阵内部的空心区域逃跑的话,那就更加断无幸理了,指挥使、虞候和各营都头、军法队的倭刀会让他们马上重新投胎的。
艾图图连着在一分钟内斩了两个往阵内退缩的士兵,人头直接戳在指挥使的旗杆上,继续声嘶力竭地大吼:“后退者投敌者斩!狗牌收了之后,但凡咱回得去,便上报朝廷全家罚为奴隶!若是血站而死的,朝廷抚恤全家!切勿自悟!”
这样的激励宣教v2。0版本果然比逃兵斩首更加有威慑力,当然了,这一招本时空的别国军队暂时是别想学了,因为他们连士兵登记籍册和狗牌制度都还没建立,当兵的有哪些家人都调查不清楚,更别说株连逃兵降兵家属了。株连令下来之后,那些但凡想着“投降了不一定死、被砍到铁定死,不如跑了”之类思想的士兵就要掂量掂量,在自己活命概率都不高的情况下,株连全家为奴划不划算?
当然,人类的神经总归是有极限的,面对四面凶狠啃噬,尤其是越来越多拿着短斧钉锤夹刀棍等重兵器不管不顾空门大开、只管往明军人堆里纵跃猛砸换命打法的宋军士卒,重兵器砸击在板甲上,依然可以依靠巨力的传递把人打到筋断骨折、脏腑破裂,场面着实血腥的紧。
比如恰才那个厮杀的最为剧烈、已经斩了两个逃兵的方阵内,因为旗杆上戳着人头,目标实在太过显眼,后排够不到接敌距离的宋军此前一直在使用神臂弓反复放箭覆盖,只是因为明军方阵中有大块空心区域而导致宋人弓弩打击效率太低,两军短兵相接的边缘几行,又怕误伤了自己人不敢放箭。如今一看指挥使旗帜上插着人头,显然是下头有人指挥的,上百根箭矢便盲射着把旗阵下方半径五步的区域给插成了刺猬相似。
指挥使艾图图的板甲和头盔上至少插了十几根铁锥头的神臂弓箭矢,神臂弓之类的强弩在百步之内的杀伤力,哪怕板甲也是扛不住的,所幸他身为指挥使级别的将领,板甲内还有内衬的钉皮甲和厚丝绸罩衣,只有五根射中躯干手足的箭矢入肉逾寸,还是可以拔下来的。最致命的一箭却是这在面门上,因为脸部没有铠甲保护,这一箭从嘴里射入,腮帮子后头的脸颊射出,似乎还伤到了下颚边的大血管,顿时便血如泉涌倒地不支了。
“制使小心!唉呀!制使撑住啊!”一旁负责督军的虞候刘三刀赶紧过来扶住艾图图,撑着不让他倒下。
“我不行了,速速督军,决不可动摇军心!一定要让剩下的兄弟撑到朝廷……”艾图图的腮帮子上一个大血洞,自然是说一个字就要喷一股血,没说完就咽气了。
一旁军心更加动摇起来,有个平素比较偷奸耍滑的士兵还畏惧地对接管了军权的刘三刀说:“刘虞侯,看这样子兄弟们撑不到那一刻了,不如降了吧,咱就是全部战死了,连个作证的都没了,朝廷如何优待咱家小?若是把狗牌一抛投降过去,朝廷将来真能打过来打扫战场时,也当咱战死了,家小一样不会被奴役,照样拿得到抚恤。”
“混账!”刘三刀放下艾图图尸身,反手一刀砍过去,那奸猾士卒确实似乎开口前就算好了对方有可能会如此反应,竟然一个闪身后退,还抽出预备好的短刀往虞侯投掷过来。
“啊!贼子敢尔!”刘三刀拼着腰上中了一刀,把那叛兵枭首,然而刚才那番话显然是启发了周围的士兵,让众人都看出了一丝“自己不用死也不用连累家人”的两全之法,刘三刀恨不得把刚才那个叛兵千刀万剐——他本人虽然死了,但是他发明的犯罪方法显然启示了剩下的人,将来这兵就更难带了。
明军的军制,虽然有了狗牌制度,有株连的抚恤和株连的惩处制度,然而制度再好也是要人去执行的,如果有职权处置军法的军官都战死了,依然扛不住士兵在极度逆境的情况下叛逃。刘三刀看着周遭十几个因为重伤退到了二线的伤兵,他们眼中都闪出了动摇、恐惧,以及一丝“若是全指挥军官都没有生还,朝廷也不知道咱投降了”的侥幸心理。
“这样下去不成,定然要来一下狠的。”刘三刀环视身边,找上了自己当年还没去诸暨前就带出来的亲兵,如今也做到了一个什将,名叫牛铁头。他攀住牛铁头胳膊,凑近了用低沉而压抑的语调说道:“铁头,老哥哥今日要你帮着做一件掉脑袋的事情,不过老哥哥马上也会和你一起上的,只是要留着这条命先说几句话,你先走一步,你家小将来定然可以领着指挥使的俸禄领到你孙子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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