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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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予离了任家。她此生,再与任书彬无关。

从黄昏到夜幕降临,她走在任书彬生活的地方,她好像太不熟悉他的痕迹。

十字路口前,她总觉得还会有人来牵她的手,陪她过这一虎口。

“书彬,你说有一天,我随你而去,多好。”

北方萧条的冬天不曾给林子予一丝温情,肃杀的气息围裹着要打击她,刺骨的风刮伤了她的脸和手,只是她全然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出了神。

那是她和任书彬一起坐过的桥上摩天轮,他们排过了很长的队伍,从下午到黄昏。在黄昏到夜晚的交际,他们俯瞰天津瑰丽的暮色。夜晚晴朗的夜空下,他们游走在海河边,和来散步的恋人们一样,相拥着贪享这一时光。

“书彬。你肯定还记得这里。你总是说我不带脑子出门,却带了好大一个胆子。记得那时候我老要站在河边石墩子上探头看河底,你一个拦腰把我截了下来,警告着不许干这样的傻事。其实我就是在你面前任性一把,我太享受你担心着我着急、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总觉得自己被保护得很好,被爱得太多,实在太过安全了。可是,那些我不会看的导航,我最终是自己学会了用实景模式一步一步跟着走;那些我不敢过的马路,最终也还是跟着人群踏上了路途;那些我找不到的新打卡地点,我也终于张嘴问了冷漠陌生的路人。我早该学会的那些,在失去你以后,突然地就被我迅速掌握起来了。”

她的表情有些痛苦,不知是因为天太冷,还是想起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太像是巴尔扎克所说的弱者了,她毫无创造力,她无法吸取教训,她整日沉浸在痛苦里,回顾以往的苦难来折磨她自己。

她接到的个案比以往更多了,工作是唯一麻木她的方式。她听着来访者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也偶尔和他们一起沉默到思考的死海里。她觉得这些都令她十分舒适,至少她暂停了自己的回忆。虽然她总觉得人们能说出口的那些往往都不像是最深的孤独,似乎再也没有人与她相似,与她共识,但是他们会说出一两桩人情世故、四五个茶余饭后的八卦,这些偶尔能让林子予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在自己生活的世界里。

去北京的培训让林子予在天津暂留了几天,匆匆忙忙也有些惬意地与几位老朋友会了面——她穿上一双舒服的鞋,想着要去赴老友的约,霎时觉得好温暖。时间、地点无所谓,路远一点也没关系的,反正要见的人就在那里,她是不辞辛苦与劳累的,她们好久不见了。

“可爱!”刘杉和刘敬印远远地看见了林子予,连走带跑地过了马路要扑进她的怀里,“你怎么不在里面等啊?多冷的天!”林子予却笑了笑,说:“看看久违的天津。”

“书彬,工作以外,我做什么都会想起你。如果可以,我多想和你一起,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和我两个最爱的女孩,一起喝喝茶,闲时聊聊天,任雪花染白我们早已逝去的芳华。”

“刘敬印你跑什么!顾着点肚子里的小朋友!”林子予见女孩们兴奋,又有些担心有了身孕的刘敬印。她摸了摸女孩的小腹,感受一个生命降临的奇迹。

“这孩子厉害着呢!甭管了,吃饭去!”刘敬印虽是有了身孕,气势反倒还有些增长,搂着两个姐妹的腰直往商场里去。

女孩们早已听说任书彬的消息,再见林子予,说话也有些谨慎,怕是触及她未曾痊愈的伤口。

“最近工作怎么样?闲来无事跑来找咱们玩啦?我可忙了啊,吃完早点给我滚蛋!”刘杉的长发剪短了,齐刷刷的黑色直发刚好抵达她的下颌线,侧面的头发挽在耳后,显得特别利落。她往火锅里倒了好些肥牛,直愣愣地盯着肉,等待着进食。

“呸!就不!”林子予忘了回答,只见她眼疾手快,熟透的肉早被她夹到碗里。她嘚瑟地朝着刘杉笑着,被刘杉恶狠狠地瞪住了,“吃吃吃,就知道吃!”

刘敬印在一旁露出即将为人母的和蔼,看着两个姐妹就如看着未来打闹的孩子。备孕期间,她早就把长发剪短,如今已经留长到脖子处,黑色柔顺的头发用翡翠色的发圈盘起了一个漂亮的发髻,中间还插着一支做工精致的木簪子。她的脸依然是粉嫩的,总透着一种桃色的红润。她穿着黑色的及踝裹身裙子,四肢虽然有些发胖,但也不过于肥胖,六个月大的肚子十分突出,总给林子予和刘杉一种奇妙的感觉。怀孕似乎使她令人更加为之动容。

“印印,人家说啊,怀孕变美呢,多是生女儿了。而且,酸儿辣女,你看你这调料调得……我头皮发麻……”林子予对刘敬印肚子里的小生命很是关注,她多么喜欢一个初生的婴儿,多么喜欢一份新生的纯洁来到她们的身边,多么喜欢一个展现无限可能的崭新的生命。

“或许吧,是个女孩也好,我会拼命去保护她的。”刘敬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摸了摸肚皮底下踢动着她的婴儿,感觉婴儿正在作出回应。

“肯定是个漂亮姑娘!”

林子予见证彭开怀的出生与成长,总觉得女孩子各有各的漂亮。有的眉目清泠,像是一整个冬季的寒冰雪水都化在了眼里;有的酒窝里荡漾了浓浓的甜蜜,她就轻巧地笑一笑,好像经过的漫山遍野的风声都沾染了她的蜜意;有的生来就绵软柔情、轻盈娇嫩,朝她挨过去,好像碰着了一团轻飘飘若有似无的云,一下子云里雾里;有的总散发出沁人的气息,她夏日里发汗时竟也能透出浅淡微薄的清新香气,飘散和零落在天地山水间,顿觉云销雨霁。

她们如何不漂亮呢?她若是瘦削,你便看她弯下腰来触及脚踝时要飞出原野的蝴蝶骨,和那湖里汲水的优雅天鹅般的脖颈;她若是丰盈,你便看她煦煦阳光下那被照得发亮的肌肤有多晶莹绚丽。她若有瑕疵,你便赞她在暗影中如同撒下了滤影光斑的点缀,好不生动。她若还个小,你便赞她玲珑小巧、曼妙精致,多么秀气,好巧能搂抱在所有怀里。女孩子其实生来就漂亮,不讲道理。

“是啊,宝贝。你的出现,多么惊喜。你是我本来没有把握却不小心拿了满分的题,是凉透了的红茶上飘荡的香草冰淇淋,是寒风凛冽依旧在窗檐下叮铃作响的风铃。你是我所有冬日里的天晴,是蛋糕刚出炉的软绵绵,是面包刚烤好的香喷喷。我想随手撷取几缕香甜,放在衣服的口袋里,塞得满满,带着我的欢喜与期待一起传达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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