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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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予并没有放弃成为一个心理咨询师的理想,她空闲下来的时间仍旧在钻研心理学上的专业书籍。但是她的时间太少,而社会的大环境也没有给她一个类似的工作机会,她在面试中发现,所有的心理咨询师,都更类似于一种营销职业。或许她曾经热爱心理咨询或者擅长于它,但在这个现实的环境里,她无意中地一点一点摧毁她自己,无论是兴趣还是能力。人慢慢都是要向现实屈服,她可以认识人性,但没办法拒绝或者改变人性。她想逃,逃向没有人的地方。
她变得有些迷茫:“如果我痛苦迷惘地谋生以追求所谓人生意义,却实际上又对人生意义不感兴趣,我到底为何而活?”她开始写作。她已经没有什么擅长的。她好像什么都会一些,但她逐渐发现,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其实只是为了表达自己无人可触及的神秘世界。
她唯独在写作和创造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这个世界无趣。她写作的时候会回忆起很多事——她会带着情绪从回忆里出来,写的时候又更加强化了这一种情绪。然后她继续写出接下来的故事发展,掺杂些许自己的经历用以改编。她感动、快乐、难过、愤怒……一切其实都是在重复地回忆和重复地体验。
“你写文章不就是为了给人看吗?”我曾经遇到一个男孩,他好奇我落寞文笔后的故事。
“其实我以前也这么想,写出来、分享、交流。但慢慢地我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太浮躁了,话还没听完就要挂电话,看文章看不到标记过的重点就不知道说什么,读一本大部头书还不如找梗概文章浏览,名著、小说那还不如看电影来得省时精彩……包括我自己也会这样。
我们的时间太宝贵了。当下想看的、有共鸣的文字如果不在眼前或是要花太长时间和精力去偶遇,那不如算了,听首歌更来得有效及时。
而且现在到底有多少人能真的好好看完我们的文字或创作并逐字句、捕捉细节地去理解我们所想表达的意思?或许我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他们甚至可以反对和辩驳,至少我知道他们已经关注了、倾听了、吸收了,是一个‘接收’了的信号。但是你不觉得当你用毕生所学苦心孤诣地表达出来了,并信任大众,发表给他们看时,却得到了一片虚无。我觉得这比嘘声更要让人难过。
这让我感觉像是在黑洞里投注了我所有的宝藏。我嘲笑了自己很久。受到了教训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藏好了我的宝藏,在四下无人的寒天黑夜里,仅与几个共存的伙伴们把它燃起,生光取暖。我本身对我的‘宝贝们’不寄予厚望,以为会烧成尽,变成肮脏的灰烬。但我没想到,它们竟还生成了夜里篝火上飘飞不散的火星,一点点化作了温暖我们彼此的星光。
后来我坚持写作,也坚持仅仅与那些懂我的人去体验其中的感动和苦难。”
林子予电脑里播着关淑怡版本的《李香兰》,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版本。她曾前后比较了好几个版本的《李香兰》,唯独最喜欢关淑怡的——凄凉悲婉可是又潇洒荡气回肠。仿佛字句唱的是“我留你不住,我忘你太难,但你放心,我生活依然,有酒有诗有歌有远方,伴随着思念和等待而已”。这让她想起了林楚汉,距离那一夜烟雾萦绕的缠绵已经半年之久。他们一个忙于事业、奔赴前途,一个努力寻觅婚姻伙伴、建立家庭,或许彼此都默许去意已决了。忙死忙活的就过完了半年日子,回过头似乎也就吹过了一阵风。
她有些怀念夏天傍晚的朝霞和夕阳,烧红的圆日与彩色的火烧云给下班路上的她无限遐想。而今,她拢了拢黑色的轻羽绒服,把脸埋在黑色的高领毛衣里。这样一来,本就戴着灰色贝雷帽下的冷艳脸庞显得更加小,完全消失在衣服里。她在冰冷的空气中朝手心呼了一口暖气,和每一个上班族一样,她期待着早点到家,一下子瘫倒在软绵绵、暖乎乎的大床上。
冬季的傍晚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昏暗的云层压在这座城市上方。林子予眯着疲惫的双眼,看着路灯散射的光线,觉得像极了小时候爱玩的可触碰烟花。马路上的各种小汽车、货车、电动车和行色匆匆的路人来来往往,接连不断,林子予觉得他们忙碌而无情。再想想同样奔波于生计的自己,她忽而有些想不起自己曾经浪漫的情怀和梦想。
抬腿踏上公交车,她感觉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但二十多分钟的路途里,她一次都不愿看到手机——在校外教育机构,周六日刚上完了课,周一二公休,她最忙碌也最厌恶的便是周三的学生学习情况反馈。她刚刚才结束与三个班级学生家长的沟通,手机里堆满了她的工作语言和工作信息。
她回到家衣服不换、鞋子未脱,连人带着挎包瘫倒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刺眼的灯。
“子予,吃饭了哦!”她朝房门看去,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林子予盛了些粥,里面有母亲剁碎的菜叶和肉碎。做矫正以来,她前两个月都在吃流食,没过多久,她终于可以恢复正常的饮食。但这持续了不久,前段时间的复诊后,她的托槽又被调紧了,她又开始要吃流食。
她看着饭桌上的饭菜,垂涎欲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水,一边打开手机检查信息。
她滑动信息页面,最终手指停止了空气中。
“《牙套食谱》《牙套日记》……”是林楚汉。
她想大概是林楚汉一直还在关注自己的朋友圈动态,才大致了解她的生活现状。她本已经很久想不起林楚汉了,但这时她觉得自己特别想他,她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盘腿坐上椅子,坐直身子,双手拿起手机,也不顾餐桌前的父母和姐姐弟弟。
“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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