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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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傍晚里,天赤红昏黄一片,林子予站在天桥上望去,觉着世界好像烧起来,太过滚烫。

“你看到了什么?”林子予直眺前方,问道身旁的林楚汉。她记得米莲娜·布斯克茨说的人们会本能爱上那些跟自己看到同样东西的人。

“什么都看不到。”林楚汉顺着林子予的视线望去,看了许久,才回答道。

她双手交叠搭在栏杆上,下巴抵在小臂,“是呢,什么都没有。”她知道这答案意味着什么,毕竟她也看到同样的东西。

“对不起,林楚汉。”林子予闭上眼睛,她好像不想看见眼前虚无缥缈的世态,不想看见要奔赴的茫然未知的前路,双眼一黑,她多么想就此守着旧梦回忆湮灭沉沦,“我早就该消失的,是我太用力拉扯你了。”

“那我也对不起你。给你不该有的回应和关心。”林楚汉依旧出了神地望着远处,傍晚的暖风灌进他的衬衣里,他好像一个枯瘦的魂。

“不该有……吗?可我……”林子予立即睁开眼,转身看向林楚汉,她太难过——林楚汉把话说得太令人心痛。

“别说了,真的。”他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林子予,他大概明白什么,也想阻止什么。

林子予站在风中,看着林楚汉逐渐远去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着了火的天际。她飘散的头发好像想去哪里,不安分地在空中撕拉着。

“林楚汉,我曾死死地把你牢靠住,把你的手握得太紧,连你感到苦闷与疼痛我都没有察觉。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给谁圈地为牢,我才是该被困住的人。我也该为曾经的那些自私得到报复了。我早该如此——曾经决定要放手的,就应该放得一干二净;曾经决定过不再见的,就应该转过身永远消失在风和雨里。

我的爱到底是出自于爱你还是爱我呢?因为这些爱,我常常想跟你道歉。就好像我因被他的家庭拒绝,我也想你尝尽一样的滋味,我们两个一样的可怜人,在火坑中共度。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掺杂许多消沉——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又是脆弱不堪的,总被很消极的那些情绪三番四次打败,好像在一个泥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我爱你,我就想把你也拖进来,却还希望你能救我,一同生还,再去冒险。

而今这样的结局可真是完满——谁都不知我曾爱你。爱情……我不知它在我的心里还能不能存活下去,也许它即将消亡。总而言之,我希望它别再蠢蠢欲动、惊扰你的平静生活和好梦;我也不想再使你为谁而犹豫纠结和难过悲伤。我曾不顾一切、毫无保留地爱过你,忍受羞怯,也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单纯热烈,又真挚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十四年……”林子予嘴里呢喃着什么,双眼紧闭,双手十指紧扣抵在唇上,好像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的确,她在祈祷:“上帝啊……请你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战胜,都不被挫败,保佑他哪怕哭过多少次,摔倒过多少次,仍有站起来的顽强,保佑他所遇见的人都是内心温暖的人,请一定要保佑他。这就是我的祈祷……”她诵出《我们的存在》,好像早就准备好,好像早就刻画在心,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念叨。

大概是人生成长的必然,工作太久后,生活使人太过疲倦麻木,身和心的感受力都一点点悄然流失。回到自己的空间里,后知后觉,再也抓不住什么了。以前林子予走在夏日闷热的风中,偶尔还能闻到沿海吹来的咸味;看细雨落下来,会驻足听着闲日里的宁静;踏在每一条绿道和小径上,偶遇到路上卖布林的果摊,就似重走了一遍童年,胸口收紧,是细碎的幸福;等在红绿灯前,若是还能听到一段熟悉的旋律,一天的欢喜就此被填满。可是而今,她是走进一个晴天也好,阴天也罢,它们都只是没有感情的天气,影响她半天或一天的出行。她会抬头望望,打开手机检查天气预报,准备着带上个帽子或一把伞。

“老婆……嗯……子予,这个月工资发下来了。我有十五万的预算办一场婚礼,婚后我就不做拼命三郎了,顺其自然地工作,我们慢慢存钱打造我们的小窝,我们好好地恋爱、度蜜月,先把你喜欢的事情做个够,我们再考虑小孩和家庭,我们……”林子予接通电话,手机里传来任书彬兴奋的声音,他好像考了满分的孩子,蹦蹦跳跳走在放学路上,和家人们说起自己的激动。

“书彬……”林子予被他的坚毅和不动声色惊撼到,也感动着,她觉得任书彬有点像自己的父亲——那时候的林山或许忘了照顾陈晓妍的情绪、也忘了贴近的陪伴,可是他终日奔波筹钱,只为一个一家五口的未来。

“真的真的放心!老婆,我看过的书不多,也不是很会说话和表达,所以关于你的那些大段大段对未来设想的话,我太难回答和驳斥了。只是,我能肯定我不能让你受委屈的。要你抛了恐惧来到我身边,我怎能、怎敢、怎舍得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么多可怕的目光?即使是在我的家人面前,我也必须护你安好的。以后,我是你的铜墙铁壁,我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谁也不能要挟我,你是我此生自己选择的唯一责任了。”他好像急急忙忙地走在车间里,林子予听到电话里“任工”的招呼声,听到机械工程的嘈杂噪音,听到任书彬快步走时或兴奋不已说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那种激越的喘气声息。

“任书彬……你要来见见我……要见我!”林子予听着他的话,听着他习惯性的“老婆”,她哭着也笑,笑着也一边哭,手边整理的个案分析报告都打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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