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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成不以为然,“我倒是巴不得与简让势不两立。如此一来,日后只能各走各路。”

邢老太爷频频摇头以示不赞同,“可你也不想想,他是景先生的熟人,看那情形,必然是相交多年。假如他不是隐姓埋名,恐怕就是大周那个杀人无数的暗卫统领。”

“他根本就是。”柯明成语气笃定,“这一点你不需怀疑。他初来岛上,我这里便丢失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大周迄今为止最细致最完善的疆域图。除了他,有谁会惦记那幅图?只是,他是命人代办此事,我没法子找到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才一直忍着这口气,没对外宣扬。”

“你怎么不早说?”邢老太爷闻言,面色微变,“若是早说的话,不论如何,我都会让老九把那个余孽娶回家中,寻机除掉。眼下这怎么办?等于是两头猛虎成了亲!”语声微顿,又不免抱怨,“你也是多余,要大周的疆域图做什么?还想着何时高价卖给大周哪个敌国不成?如今的大周,是别的国家敢惹的?”

“大周的敌国不感兴趣,不是还能卖给大周皇帝么?”柯明成微笑道,“那幅图是一名阁老呕心沥血数年才完成。而我揽月坊里一名楼主,正是来自大周,他将那幅图作为见面礼,请我保他余生安稳。他景林的归云客栈能保人安稳,我这揽月坊亦然,甚至于,比归云客栈更护短儿。”

邢老太爷嗤之以鼻,“你手里的人太杂了,全无益处。”

“眼下,那幅图一定由景林帮简让送回了大周。这个哑巴亏我认了,但是,日后总要跟他讨回我应得的利钱。”

邢老太爷嗤一声笑,“你的人都在明面上摆着,可他的人,应该早就来到岛上分散于各处。你也不想想,若非如此,那幅图怎么会被盗走?你还想跟他讨利钱?今日你跟他言语上有冲突,你这揽月坊也分明是他不屑前来的地方——我倒是想不出,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在你手里摔跟头。”

“……”柯明成按了按眉心,“那依你之见——”

“越是忌惮谁,越要不动声色。越是想除掉谁,越该让他成为座上宾。”邢老太爷神光充足的双眼现出狠厉之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在这揽月坊里颐指气使的日子久了,行事一年比一年骄横跋扈,这可不行。当初你我在官场的时候,可比得了简让在大周的地位?你若是小瞧了他,哼,说句难听的,你死期已经不远。”

后几句话,是柯明成没法子反驳的,亦是之前没有深思过的问题。年纪轻轻位极人臣,是他与邢老太爷不曾做到的。简让做到了,并且放弃了余生唾手可得的安逸、荣华,那意味的,何尝不是惊人的魄力。

邢老太爷喝了口茶,面色有所缓和,“只可惜,我已年老,帮不到你。今日与简让闹得不快,来日我唯有闭门不出,躲一份清静。”

这是要做缩头乌龟的意思。柯明成讽刺地笑了笑,“你有那么多儿子,还怕一对夫妻不成?”

“我有那么多儿子,也没人知道我犯过的错。当年他们都被我支到了岛上或边疆,帝京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无所知,而且我到死也不会让他们知晓。”邢老太爷深深地凝视着柯明成,“如此一来,若是我当年暴虐的行径被儿孙得知,宣扬出去的,不是钟离妩,便是你。若是她,我认命;若是你,我那九个儿子,就有了施展身手的场合。最起码,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非我所及。”

这老东西说了这么久,用意并不是要跟他做一条绳上的蚂蚱,而是要威胁他,堵住他的嘴。

柯明成冷笑,定定地回视邢老太爷,“你印堂发黑,当心祸从口出。”

这时候,有伙计来禀:“归云客栈的掌柜的来了,邀请老太爷下几盘棋,论个高下。”

邢老太爷当即笑着起身,“早就听说齐掌柜棋艺精湛,一直无缘切磋,我这就去会会他,此外,请他帮我向简公子美言几句。”

柯明成独自坐在原位,敛目陈思。

如今在岛上,让他有所忌惮的,不过是归云客栈、简家。

没错,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傅家。傅家的名望,不过是岛上的人愿意秉承习俗给他们脸面,其实哪里有资格管东管西。让他折服的有才华的傅家人,一个都没有。

景林不在岛上,归云客栈便可以忽略,他要在半年之内把简让与钟离妩除掉。

说起来,邢老太爷初时的提醒是对的。他不应该与简让互不来往,要反方向常来常往,如此才有更多的可乘之机。甚至于,可以在简让流连在揽月坊的时候,给他挖下陷阱,毁了他的名声,或是要他的命。

今日,要除掉的人多了一个——邢老太爷。

比起明里暗里的敌对,互相清楚底细的人窝里斗更麻烦。况且当年的过错相较而言,是邢老太爷握着他的把柄。最要紧的是,那个老东西把话说到了那个地步……

要如何除掉?

这件事一定要抓紧办妥。

他斟酌了很久,也没能想出万全之策,为此很是恼火,当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漱口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昨日邢老太爷回家途中,遇到了鬼打墙,并且,吓疯了。

他心头一惊,喉间一哽,把漱口水咽了下去。

**

同样的清晨,简让神采奕奕地到了外院。

凌霄来禀:“与夫人交过手的中年人招了。收买他的人,是赌坊一名管事,那名管事不怎么在人前露面,但是他留心过,怕的就是稀里糊涂赔上性命。那天特地带了引发傅四夫人病症香囊的人,是邢家大奶奶,这也是他暗中留心发现的。邢家大奶奶近期手头拮据,欠了赌坊一笔银钱,应该是余老板收买了她。”

居然是邢家的人。这意味的,是余老板以前打过拉邢家下水的主意。

但是,邢老太爷以后再不能做那个所谓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日后只是个言行无状时时被病痛折磨的疯子——如果麒麟的药不出问题的话。

据阿妩的人观察的结果,邢家子嗣不知道那老匹夫做过的事。知道与否都无妨,邢家不足为惧。

简让思忖片刻,“那女子,不是邢家大奶奶,是柯明成第六房小妾——下点儿功夫,让那个人记住并且咬定这一点。日后,我要让他这样告诉傅家的人。”他看住凌霄,“能办到么?没把握的话,把人交给我。”

“哪用您亲力亲为。”凌霄恭声道:“多说三天,必能办到。”

简让颔首一笑,“记得帮他把谎编圆。”

如此一来,柯明成就与傅家有了过节。这对他和阿妩都有益处。

他来岛上,安度余生不假,来杀人也是目的之一。那个人,如今就在柯明成的揽月坊。

这件事,他一直没告诉阿妩,眼下,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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