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拳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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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拳意

留下城小镇最近,来自外乡的生面孔,越来越多,而小镇里面的客栈酒楼的生意,随之也蒸蒸日上起来。

与此同时,金城小巷和桃叶巷那边,许多高门大户里的这一辈年轻子弟,开始悄悄地离开小镇,多是少年早发的聪慧俊彦,也有籍籍无名偏房庶子,或是忠心耿耿的家生子,世家子萧嵂便在此列。

至于金城小巷的孩童赵顾,被截江真君刘志茂一眼相中,算是一个例外。

赵阳去刘箴言家拿了箩筐鱼篓,离开小镇去往小溪,在人多的时候,赵阳当然不会练习平山谱的走桩,出了小镇,四下无人,赵阳才开始默念口诀,回忆陈姑凉走桩之时的步伐、身姿和气势,每个细节都不愿错过,一遍一遍走出那六步。

赵阳当时在金城小巷的屋子里,第一次模仿陈曹的时候,那么拙劣滑稽,比起常人还不如,其实少年少女的认知,

出现了一个鬼使神差的误会,赵阳一直知道自己有个毛病,自己眼疾,手却慢,准确说是由于少年的眼神、眼力过于出彩,导致手脚根本跟不上,

这就意味着换成别人来模仿陈曹的走桩,可能第一遍就有三四分相似,粗糙蹩脚,但好歹不至于像赵阳这么一两分相似,这恰恰是因为赵阳看得太明白真切,

对于每一个环节太过苛刻,才过犹不及,手脚跟不上之后,就显得格外可笑,而且九分不像之下,暗藏着一分难能可贵的神似。

这些陈曹并不知道,模仿她这位天剑仙胚子的走桩,哪怕是九分形似,也比不得一分神似。

当然话要说回来,莫说只有她陈曹的一分神似,就算有七八分,陈曹也不会觉得如何惊才绝艳。

陈曹眼中所见,视线所望,只有人迹罕至的武道远方,以及并肩而立之人、屈指可数的剑道之巅。

赵阳坐在廊桥匾额下的台阶休息,少年大致算了一下,一天十二个时辰,哪怕每天坚持五到六个时辰,重复练习走桩,撑死了也就三百次左右,一年十万,十年才能完成一百万次的任务。草鞋少年扭头望向清澈见底的溪水,呢喃道:“让我坚持个十年,应该可以的吧?”

虽然这段日子里,赵阳不曾流露出什么异样情绪,但是叶道长临行前的泄露天机,将紫霞山紫霞仙的阴毒手段一一道破,仍是让这位少年倍感沉重。

还有一件事情,赵阳对叶道长和陈姑凉都不曾提及,那就是在紫霞仙对他一戳眉心和一拍心口之后,少年当时在金城小巷子里,就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身体的不对劲,所以他才会在自家院门口停留那么长时间,为的就是让自己下定决心,大不了破罐子破摔,也要跟紫霞仙拼命。

毕竟那时候的赵阳,按照年轻道人叶道长的说法,就是太死气沉沉了,完全不像一个本该朝气勃勃的少年,对于生死之事,赵阳当时看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轻。

紫霞仙以武道手段“指点”,让草鞋少年强行开窍,使得赵阳的身体,就像一座没有院门屋门的宅子,确实可以搬进、吸纳更多物件,但是每逢风雪雨水天气,宅子便会垮得会格外厉害、迅速。所以叶道长才会断言,如无例外,没有大病大灾的话,赵阳也只能够活到三四十岁。

之后她在赵阳心口一拍,坏了他的修行根本,心为修行之人的重镇要隘,城门塌陷后,紫霞仙等于几乎封死了这处关隘的正常运转,?这不单单是断绝了赵阳的修行大道,也愈发加速了赵阳身躯腐朽的速度。

紫霞仙这先后两手,真正可怕之处,在于门户大开之后,一方面赵阳已经无法修行长生之法,就意味着无法以术法神通去弥补门户,无法培本固元,

另一方面,哪怕少年侥幸在武学登堂入室,的确能够依靠淬炼体魄来强身健体,但是对赵阳而言,巨大风险将会一直伴随着机遇,一着不慎,就会身陷“练外家拳容易招邪”的怪圈,就又是延年益寿不成、反而早夭的可怜下场。

当务之急,赵阳是需要一门能够细水流长、滋养元气的武学,这门武学是不是招式凌厉、霸道绝伦,是不是让人武道境界一日千里,反而不重要。

赵阳的希望,全部在陈曹看不上眼的那部《平山谱》当中,比如她说过,走桩之后还有站桩“剑炉”,和睡桩“千秋”。

但是赵阳不敢胡乱练习,当时只是瞥了几眼,就忍住不去翻看,他觉得还是应该让陈姑凉鉴定之后,确认无误,再开始修习。

只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悟性再差,只要够勤奋坚韧,每天终究是在进步。走在错误的方向上,你越聪明越努力,只会做越多错越多。

这些话是刘箴言说的,当然他的重点在于最后一句,“你赵阳是第一种人,吴当归那个伶俐鬼是第二种,只有我刘箴言,是那种又聪明又走对路的真正天才。”

当时刘箴言自吹自夸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过的刘老头听到,一直对刘箴言青眼相加、视为得意弟子的老人,不知道少年哪句话戳中了老人伤心处,刘老头破天荒勃然大怒,追着刘箴言就是一顿暴揍。反正在那之后,刘箴言再也没有说过“天才”两个字。

赵阳重重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走上高高的台阶,进入廊桥走廊后,才发现远处聚集着一拨人,四五人,或站或立,好像在护卫着其中一名女子,赵阳只看到女子的侧身,只见她坐在廊桥栏杆上,双脚自然而然悬在溪水水面上,闭目养神,她的双手五指姿势古怪,手指缠绕或弯曲。

给赵阳的感觉是她明明闭着眼睛,却又像是在用心看什么东西。

赵阳犹豫了一下,不再继续前行,转身走下台阶,打算涉水过溪,再去找刘箴言,今天他背着两只箩筐,一大一小套放着,要将那只稍小的箩筐,还给金师傅的铁匠铺,毕竟那是刘箴言跟人借来的。

廊桥远处,那拨人在看到一身寒酸相的草鞋少年识趣转身后,相视一笑,也没有说话,生怕打破那位“同年”女子的玄妙“水观”心境。

此法根本,源自佛家,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后来被许多修行宗门采纳、拣选、融合和精炼,最后一条道路上分出许多小路。

只不过东胜神洲一直被视为佛家末法之地,在数次波及半洲疆域的灭佛浩劫之后,近千年以来佛法渐衰,声势远不如三教中的儒道两家。

“只闻真君和天师,不知护法与大德”,便是如今东胜神洲的真实状况。

不过受惠于佛法的仙家宗门,确实不计其数。

赵阳卷起裤管趟水而过,上了对岸,突然听到廊桥那边传来惊呼声和怒斥声,想了想,没有去掺和。

到了金师傅的铁匠铺,仍是热火朝天的场面,赵阳没有随便乱逛,站在一口水井旁边,找人帮忙通知一声刘箴言。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不曾想刘箴言很快就跑来,拉着他就往溪畔走去,压低嗓音说道:“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赵阳纳闷道:“金师傅催你还箩筐啦?”

高大少年白眼道:“一个破箩筐值当什么,是我跟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你捡完石头回到我家院子后,就等那个夫人去找你,就是那个儿子穿一身大红衣服的妇人,上回咱们在金城小巷口见着的那对母子,

她找上门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管把那只大箱子交给她,她会给你一袋子钱,你记得当面清点,二十五枚铜钱,可不许少了一枚!”

赵阳震惊道:“刘箴言,你疯了?!为啥要卖家当给外人?!”

刘箴言使劲搂住草鞋少年的脖子,瞪眼教训道:“你知道个屁,大好前程摆在老子的面前,为啥白白错过?”

赵阳满脸怀疑,不相信这是刘箴言的本心本意。

刘箴言叹了口气,悄声道:“那位夫人要买我家的祖传宝甲,另外那对主仆,则是要一部剑经,我爷爷临终前叮嘱过我,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宝甲可以卖,当然不许贱卖,

但是那部剑经,就是死,也绝对不可以承认在我们老刘家里。

我答应卖宝甲给那位夫人,除了谈妥价格之外,还要求她答应一个条件,她得到宝甲之后,还要说服那个一看就魁梧老人,近期不要找我的麻烦,就是一个拖字诀,等到我做了金师傅的徒弟,这些事也就都不是事了。”

赵阳直截了当问道:“为啥你不拖着那位夫人?难不成她还能来铁匠铺找你的麻烦?再说了,她又不能破门而入,抢走你家的宝甲。”

刘箴言松开手,蹲在溪边,随手摸了块石子丢入溪水,撇嘴道:“反正宝甲不是不能卖,现在既然有个公道价格,不也挺好,还能让事情变得更稳妥,说不定都不用陈姑凉冒险出手,所以我觉得不坏。”

赵阳也蹲下身,火急火燎劝说道:“你咋知道她现在给的价格很公道?以后要是后悔了,咋办?”

高大少年转头咧嘴笑道:“后悔?你好好想想,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刘箴言什么时候做过后悔的事情?”

赵阳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少年口拙,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服刘箴言。

刘箴言这辈子活得一直很自由自在,好像也从来没有难倒过他的坎,从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和办不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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