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155(1 / 2)

加入书签

太子废立,当然不能是随口说出来的。

再乾纲独断的皇上, 也应该和朝中重要大臣通过气,才把心中的名字说出来。曾有皇帝,更将太子人选藏於‘正大光明’牌匾后面, 无人知道谁才是皇帝看中的人选,等到驾崩以后, 才由御前大臣共同取下密匣, 互相监督免得假传圣旨, 缜密至此, 还有一道藏在皇上身边的诏书作对照组,可见其慎重。

立太子,绝对不是一件能说出来当讨爱人欢心的话。

别人尚有可能率性而为, 以颜欢欢对赵湛的了解,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向来公私分明,对社稷的重视甚至不亚於他自己的身体。所以她并没有被狂喜冲昏头脑, 急冲冲的去想当了太后之后要养多少个面首,怎么在后宫作天作地, 而是思考皇上为何要说这种话。

她喜欢皇上吗?当然喜欢。

但当对方背负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时, 再喜欢,也得理智先走,并非无情,恰恰反相,是维持感情细水长流的不二妙方。

“皇上,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嫔妾只是一介妇人,皇上不必把嫔妾的想法当回事,但嫔妾坦诚地说,皇上毋须太早下决定,当然……”

用起了正经八儿的自称,颜欢欢正视起这件事了:“嫔妾会尽力,把溯儿教养成天底下最优秀的人,等皇上要择优取之的时候,他会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这种大实话,以前颜欢欢根本不会跟他说。

虽然只是拿捏着尺度,也比以往坦诚许多,坦诚得这话传出去,她人头都能不要的地步。

她赌的是,赵湛是存了立溯儿的心思,但这时冲口而谈,多半是情绪使然。

皇上向来话少,方才抱着她絮絮说上那么久,已是反常,反常即为妖,即使不是有心的,起码情绪状态不稳定一一人非神佛,总会有情绪,端看怎么处理它罢了!皇上有心病,习惯性的压抑自身情绪,常年积累之下,加上其国君身份,打个喷嚏太医局都得乱,何况是闹情绪,即使他已经竭力闹得低调,也逃不开亲近人。

一个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很容易被钻空子挑拨,赵湛自知这一点,换了别人,都不可能进来见到他这一面,连随井也只能守在门外,不得越雷池一步。只有颜欢欢来求见,他才会不舍得将她拒之门外,心软地让她看见自己暴躁不安的一面。

如他所担忧的,即使已经努力平静下来,也依然有了一刹那的头脑空白,逞了口舌之快。

你们个个都想让朕宠幸这个临幸那个,姓刘的想要皇子,徐国公称病,说年纪大了时日无多,想早日见到孙儿一一放屁,公主就不是人了?另外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生的孩子是不是要挨个儿赐死,再让朕的皇后冒着身体出事的危险立刻怀一个?这些残忍暴戾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早上,数次被理智压下去。

都是气话。

气在头上,说的却是实话,心里所想的那些不能随便与人言说的大实话,其中储君立谁,就是皇帝一直考虑,却从不与人商量,也不大可能找人商量的事,只是个模糊的想法。

赵湛向来冷静少言,说到重要事情的时候,更加三思而后行一一憋着憋着,憋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招。

他是想过立溯儿的。

头一回做爹,自然想把最好的都给孩子,加上溯儿确实像他,也表现得相当优秀,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太粘母妃。这点慢慢可以改,他登基五年,膝下只有一对儿女,无论男女,他都尽了力把最好的给他俩,溯儿就不说了,他每周去三趟翊坤宫,常在那边用晚膳,就是为了陪小福安。

但立储之事,事关重大,不说出来,也是为了保护溯儿。

万一他只不过是小时了了,长大后有弟弟比他更适合继位,岂不是使他立於危墙之下?他又会有多难受?他打定主意,不到适合的时候,都不会公布人选。

一国之君,不能凭喜好而定,父皇犯过的错,他不会走他的旧路,无论有多疼惜溯儿,有多爱颜欢,孩子都是平等的,大晋需要的是一位明君,而不是一个他最喜欢的孩子。

所以,这话一说出来,赵湛就后悔了。

冲动吐真言,可是这真言,未必会成真啊!

但皇帝金口玉言,虽然只有颜欢听到了,只要他当没说过,她也不会跟外人说去,可是……谁不想自己的孩儿当太子?他怕她失望,只不过,和她的失望比起来,始终是江山交托於谁更重要,他可以对不起自己,但不能对不起天下百姓。

所以在听到她开口劝他三思的时候,赵湛高悬着的心才落到地上,他定定神,强笑承认:“是朕着急了,你说得对,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

要是颜欢打蛇随棍上要他认下这句话,冷静下来的他反倒不会把未曾透露过的话如实相告:“朕确实想过立溯儿,太子之位能者居之,朕不讲究嫡长,这时立下,怕难以服众,最好等溯儿生辰过了,进学之后再说。”

“皇上有理,也省得他们误会皇上是因为我才宠爱溯儿。”

“这不是误会。”

“……”颜欢欢一怔。

“没有你,哪来的他?只不过,再喜欢他,也只能再等一等,”他吻她额头:“朕怕你失望。”

颜欢欢转怔为笑:“何来失望一说?皇上从不令我失望。”

现代资本大企业的总裁,再霸道都要对股东对千万人的饭碗负责任,何况是国君?说句好懂的,皇帝是印在钞票上头的人,脑一抽下的决定便是数以百万人的福祸,皇上要多想想,她能够理解。

“朕以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觉得,做皇帝不能有七情六欲,最好一切以公为先,可惜轮到真当上了,却发现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如意洒脱,”

消气了,赵湛暗自发憷,自己居然也有乱说话的一天。

他在颜欢面前,实在是太没有防备了一一颜欢欢没有顺势而为,争取好处,反而处处为他着想,更让他溺进她的温柔里,所有心理防线都统共报废,不起作用。

“别说让你失望了,朕对自己就很失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偏偏皇帝就是最不能犯错的人,大权在手,也身不由己,不是任何一个老臣胁位自重,而是百姓在受苦,朕岂能任性?”

他捧起她的脸,吻她红唇,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难言委屈:“朕这辈子做过最任性的事,怕是爱你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