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1 / 2）

这年的中秋宫宴还算顺利,阿哥福晋没生什么幺蛾子，倒是后宫妃嫔火药味颇浓。十三阿哥喝高兴了大跳满族勇士舞，十四也有种重新做人的感觉，他被禁足府中专心朝律法，因为担心在生幺蛾子,胤祯没敢找人代笔,等他完成康熙要求的数量已经是四个月后，本想请兄弟们聚一聚,帖子还没发出去，前线八百里加急说,五哥破了相。宜妃娘娘悲痛欲绝，康熙的情绪也不好。

胤祺是宜妃的第一个儿子，他自幼跟着慈安宫孝惠太后，虽不是热门的储君人选，却因为忠君纯孝深受皇上喜欢。胤祺在前线负伤，左脸破相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宜妃哭晕在翊坤宫，孝惠太后险些背过气去。

孝惠是顺治帝的继后，她前半生都活在董鄂氏的阴影之下，她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康熙的生母佟妃死得早，她甚至没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为大清朝的皇帝。博尔济吉特氏在康熙继位之后被尊为母后皇太后，尊孝惠仁皇后，入住慈安宫。

顺治朝的时候，因为董鄂氏太嚣张，除她之外其他后妃隐隐有联合抵制的意思，加上孝庄对康熙十分疼爱，孝惠便没有为难过他。因为独自从蒙古嫁到京城，无子，不得宠，孝惠活得太凄苦。康熙重情重义，他对嫡母十分关心，怜她孤苦甚至在宜妃生产之后将五阿哥胤祺抱给她养。

可以说，孝惠对胤祺的感情完全不亚于宜妃。

虽然知道康熙的真爱是胤礽……孝惠太后对亲手养大的五阿哥依然抱着期待，大清朝至康熙帝已经是第四代，还没有太子登基的传统。这个消息碎了许多人的心，孝惠起先伤心于胤祺失去了竞争皇位的机会，后来又怕她想不开。从七月初得到消息到现在，一个半月过去了，宜妃因为贾元春怀孕的消息已经有了喜色，孝惠却不见好。中秋继除夕与元宵之后是本朝的重要节日，因为生病，孝惠没有出席。

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康熙以为，胤祺虽不是他中意的皇位继承人选，其纯孝以及出众的个人能力足以成为下任皇帝的心腹之臣。

康熙更希望由太子从他手中接过皇位。

孝诚仁皇后是在生产之后大出血死的，因为移情作用，保成一岁的时候，康熙就对他进行了册封，无论课业还是骑射都亲自教导，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显然……保成，也就是太子胤礽并没有正确的回应这份期待。

他与康熙感情最深是在幼年的时候，当初觉得皇阿玛撑起他的一片天。人是会长大的，他觉得自己足够优秀，能够挑起大清朝这副担子的时候，康熙却没有传位于他的迹象。不是因为心意变了，而是他太健康。

皇帝不死太子如何能名正言顺的继位？

康熙八岁登基，到现在已经四十一年，四十九岁的他身子骨硬朗得很。太子胤礽生于康熙十三年五月，这年二十八。一岁就当上太子，二十多年过去了一点上位的迹象也没有，比起康熙八岁登基的好运，胤礽不孝顺的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

从“皇阿玛对我真好”到“皇阿玛怎么还不去死”，心态变化不要更容易。因为不想在四十岁还是太子，胤礽有了谋反的心思，还没实施就因为对兄弟不有爱以及别的原因被康熙圈禁。太子的头衔没被撸掉，在朝臣心中的地位却变了许多。从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变成可能的竞争者，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

胤祺破相，胤礽圈禁……这些都让康熙伤感，底下又唱又跳热闹得很，德妃还在身边温柔地说话，康熙却不高兴。保成就算犯了大错，那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嫡子，当初的确气急了，过了这几个月他的怒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康熙希望有人站出来提议释放太子，给他个台阶下。可惜没有。

索额图倒了，明珠独大，太.子.党人人自危，不敢妄言。

明珠姓纳兰，满洲正黄旗出身，官拜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师，居内阁掌天下之政，荣称“相国”。他在撤藩的时候给了少年康熙极大的支持，至此深得信任。明珠有三个儿子，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容若十七岁入太学读书，十八岁中举，二十二考取进士，一路高升成为乾清宫侍卫，近身保护康熙。容若的文采惊艳，词作不绝于世……大约是天妒英才，他在康熙二十四年病故，享年三十一。自他去后，明珠将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扶持大阿哥胤褆上。说到这里就得提到大阿哥圣母惠妃与明珠的关系。

他们都出自叶赫部，是首领金台石的后裔。按辈分算，惠妃是明珠的堂侄女，大阿哥则是堂外孙。

明珠全力支持胤褆，他以为圈禁胤礽表明了康熙想另立太子的意愿，他的积极主动更是引起反效果，大阿哥落尽下石践踏保成就算了，明珠也这样嚣张。他们的行为让康熙记起太子的好来。

康熙心里油煎火烤，别人没看出来，贾元春却知道了。

为啥？

在他周围打转的鬼魂们是这么说的。

“皇上……我是萍儿啊，皇上，您为什么总是想着赫舍里氏那贱人，您看看我，萍儿爱您。”

“省省吧陈氏，以命为代价你还没看清这个男人的心思？我们尊贵的万岁爷放在心里的只有赫舍里氏和她生的那个倒霉儿子。当了半辈子太子他能不造反？您想放他出来，他却想取你而代之……本宫睁大眼看着，等你的下场，没看到太子篡位真不忍心去投胎。”

“好姐姐，活着的时候我们斗得你死我活，如今还看不明白？阿哥们都长大了，朝堂上还能风平浪静？且等着，有热闹看。”

“德妃你这贱人，敢勾引表哥！本宫杀了你！”

……

好吧，还是死在宫里这些更明白康熙的心思，他们以鬼魂的形态跟着康熙不知道多少年。正如其他人一样，元春也琢磨过，发生了这些，皇上对太子恐怕十分不满了，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他是知道的，自家也同八阿哥商议过什么，他们策动了半数朝臣，想在中秋这样的好日子里谏言，让康熙另立太子。死去妃嫔的这些话让元春咯噔一下，她觉得要大事不好了。

元春给胤禟递了个眼神，她给五福晋打了个招呼，然后往花园里面去。

相处的时间长了，对元春的习惯胤禟颇为了解，这个表情就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他，胤禟随她而去，走到半路被元春抓住手腕拉到假山后面。没有任何前奏，她按住胤禟的后脑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放弃你们的计划，听到没有放弃你们的计划。”

他皱了皱眉，还没消化元春的意思，又有热气喷到他耳边，“我知道你们联络了许多大臣想在今天推举八阿哥为太子，还想被信任过轻松自在的日子的话，就放弃这个愚蠢的计划，我看到了，皇上会震怒，他会处罚谏言的大臣并且将太子放出来……今天的行动注定是失败。”

看到了是什么意思？

胤禟瞳仁猛的一缩，心中惊惧，他知道自家侧福晋来历不凡有趋利避害的能力，虽然是一面之词，胤禟已经不自觉相信她。他将死死搂住元春道：“你的意思是皇阿玛还信任太子？”

元春又想起旗装女鬼戏谑的表情，它或许不知道八阿哥党的计划，却知道如今这朝堂，出事太容易。元春连犹豫也没有，答道：“是，五个月时间足够让皇上忘记太子的过错，记起元后赫舍里氏的好，重拾慈父情怀。妾不在乎八阿哥怎样，却不希望爷搅进风波里。”……元春的表情让胤禟心慌，她太笃定。他没再问什么，从假山后走出，快步往宫宴那方去。

决定行动是因为他们以为皇阿玛对太子已经彻底失望……如今看来，这个认知或许错了。他不能判断元春说的是真是假，却不敢冒风险。以皇阿玛的脾气，若真的还在怀念太子，按照原计划他们注定倒霉。

胤禟只盼着行动还没展开。

传递情报的地方离宴席不远，前方依然歌舞升平，胤禟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他回到席面上，对八哥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看了看上方。德妃笑着在说什么，皇阿玛却很敷衍，没有高兴的情绪。胤禟不知道该怎么想八阿哥解释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他想了想，然后走到前方跪下，“皇阿玛，儿臣有话说。”

康熙摆手停了歌舞，这才看向低着头跪在下面的胤禟，“说。”

胤禟这才抬起头来，诚挚地说：“今天是中秋佳节，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儿臣以为，太子二哥犯下大错是受了身边人的蛊惑，既然罪人已经伏法，二哥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在想念皇阿玛……胤禟希望皇阿玛能宽恕从前的过错，放太子出来。”

……原计划是胤禟站出来推举八阿哥，群臣附议，他这番话一出口，不仅八阿哥表情难看，底下的大臣们也不知如何是好。附议？或者反对？

九阿哥到底在做什么？

他竟然希望胤礽被放出来！

也不止八阿哥党，他话说完，除了贾元春觉得欣慰，所有人都想咆哮。

八阿哥党愤怒，他们觉得遭到了背叛。

大阿哥党纳闷，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至于太.子.党……他们差点就玛丽隔壁了，处境已经这样艰难，九阿哥你行行好，别再拉仇恨了。

所有人一头雾水，老十与四阿哥胤禛却跟着胤禟跪下。

“儿臣脑子不好使，很多事都想不大明白，有一点我知道，太子首先是二哥，为人臣，他的许多行为我不认可，为弟弟，我恳求皇阿玛饶过二哥。”胤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谁敢说他脑子不好使？

没看见康熙都感动了？

有胤禟表率在前，胤俄附议在后，胤禛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儿臣也同意九弟的说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不能一棍子打死，希望皇阿玛给太子改正的机会。”

四阿哥一直是拥护胤礽的，他开口了，太.子.党众大臣看到希望也跟着跪下，齐声道：“请皇上宽恕太子。”

康熙是个别扭的，他还想训斥胤禟几句然后再顺着台阶下来，老十一番话深深触动了他，康熙眼圈都红了，让人感动的兄弟情谊。老十一番话就很让人动摇，胤禛又带动了这么多大臣支援，康熙心里越发熨帖。他坚定的认为太子只是被煽动了而已，索额图才是真正的恶人，保成是他一手带大，能坏到哪里去？

康熙准备传口谕放胤礽出来，维护这难得的兄弟情，却有不长眼的狗东西坏了他的心情。

“九阿哥与太子勾结，以手足情谊为借口脱罪，请皇上明察。”

“太子无德，臣拥立大阿哥。”

“臣附议。”

……

率先坐不住的是大阿哥党，以明珠为首，他们提出反对意见。八阿哥这边因为拿不准胤禟的态度，紧急取消了行动。几乎是同时康熙震怒，明察？查个鸟？他难得从四九十身上看到了真挚的感情，他就要成全这份伟大，却被这些老东西破坏了心情。康熙将杯子朝下头砸去，“大阿哥胤褆聪慧不足莽撞有余，无手足之情君臣之义，不堪大任。朕体恤九阿哥胤禟拳拳赤子之心，宽恕太子。”

胤禟是相信元春的说法放手一搏而已，他更希望自己被皇阿玛训斥，太子永久圈禁。结果正如元春预告的那样，皇阿玛已经消气，他挂念着太子。胤禟心里不是滋味，笑着叩首谢恩。他得到康熙褒奖，同时胤禩也想明白了老九仓促改变计划的原因。再这之前他和侧福晋贾氏先后离席，恐怕就是那时候，他听说了一些重要的事。贾氏与董鄂氏一起是陪同宜妃娘娘来的，不难看出这是谁的提醒。

八阿哥后背全是冷汗，若非胤禟机警，这会儿跪着被训斥的就不是老大而是他了。

聪慧不足莽撞有余？

无手足之情君臣之义？

呵呵。

有这番话，胤褆再没机会座上那个位置。

惠妃在上面就要哭出来，同时，明珠也被责骂，康熙令他闭门思过。

胤禟归位之后，八阿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中秋宫宴就在□□与大阿哥党的冰火两重天里过去了。朝上的风向又发生了转变，得知真相的太子亲自去了九阿哥府道谢，老九对胤禩的维护果然是迷惑人的假象，胤礽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九阿哥是向着他的。天知道胤禟只是想保护胤禩并且探一探康熙的心思。

中秋节后，八阿哥党召开紧急会议，胤禩当众向老九道谢，同时他们决定放弃一切行动，继续蛰伏。有胤褆的前车之鉴，康熙对太子的信任一目了然。既然敌强我弱，积蓄实力才是正理。大臣们离开之后，胤禩又说让胤禟替他感谢宜妃，以后任凭差遣。

……o(╯□╰)o

逃过一劫还不知道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谁。

老九也不愿意将她暴露在人前，这事算在额娘头上也好。

他笑着点点头，两人这才各回各家。

节后没几日五阿哥胤祺就回来了，他身上的伤已经无大碍，脸上却戴起了面具，温润的性子变得有些阴沉。他对皇位或许没有奢望，毁容却让他痛苦，不是多在乎皮相，而是重伤醒来之后，所有人看他的眼里都带着同情。

负面情绪累积起来，胤祺逐渐改了性子，元春肚子已经三个多月大，她在府上安心养胎，还是从胤禟那里得知此事。说起来，胤祺虽然是老九的亲哥哥，他们的感情还不如八、九、十，作为并不在乎皇位一心只想赚钱的巨商，胤禟不觉得毁容有那么难以接受。他会在意此事还是在看到额娘的态度之后，宜妃娘娘没他这么豁达。胤禟回来说起这事，元春一个妇道人家也没啥办法，她想安慰胤禟几句，就听到帅鬼说：“去疤还不容易，本神医手到擒来。”

元春立刻表达了希望得到帮助的意思，帅鬼围着她转了一圈，说：“要我出手也可以，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公平交易，这无可厚非，元春又问具体怎么做。

帅鬼这才说出他的愿望，希望拥有阴阳眼的贾元春能够快点将他的家传医典找回来，祛疤的方剂就记录在那里面。那本医典是在他手里丢失的，帅鬼只是想找回来而已，元春理解他的心情，自年初麻烦事一件又一件，她不自觉就忽略了这回事。元春的脸上露出了内疚的表情，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帅鬼知道元春的为人，他没有责怪，反而虚拍了一下元春的脑袋。

“我断了家族的血脉，是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回医典将她托付给内心纯善值得信任的人，这是最后的愿望。”

并不是贪恋他的医术，元春已经习惯了有帅鬼跟在身边，听了这番话她觉得自己太自私，有对帅鬼未来的离开伤感。许是她看起来太难过，帅鬼立刻补充道：“我答应陪你到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然后再去投胎转世。”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破灭他们的希望太残忍，若是完成了，又意味着永远离开。

连着几天元春的情绪都不稳定，直到胤禟再次说起宜妃的情况在看到老五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后越发不好，元春才想起她忘记了重要的事。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元春一开口，胤禟立刻用双手抓住她的臂膀，力量很大。看到元春因为疼痛皱起眉他才回过神来，松了力道，即便如此，胤禟的情绪依然是激动的，不止他，太医院也试过许多法子，想要让胤祺的脸别那么狰狞，他们都失败了。中秋过后没几日，五阿哥就从前线回来了，如今已是八月底，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之后，胤祺本人已经丧失信心，胤禟也要放弃。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到元春这样说，他能不激动？

意识到自己可能弄痛了元春，没准还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他松了力道还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元春凸起一些的肚子。

“春儿你说有办法？有办法去掉五哥脸上难看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