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有朔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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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道。全州。

天际的残月孤寂黯淡,寒气笼罩着的朔方都城一片素白。积雪覆盖着的石板路两侧散落着纸钱,原本应该亮着灯火的百姓家中多数陷入了死一般的漆黑。

守城的卫兵从白天开始便紧闭了城门,没有朝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京城。这朔方国中向来最为繁华热闹的全州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三面环海,一面与北辽接壤的朔方,位于这片古老大陆的东北方向。它数百年来一直是新宋的臣属国,但在成佑帝即位后大兴征伐,先后与多个国家动武,渐渐的对宗主国新宋也怀有不服。待得新宋故君去世,幼帝登基后,朔方国便开始减少了朝贡之物,大有不再臣服之意。

那新宋幼主登基时年仅六岁,太后也非精明能干之人,朝中大事全仰仗皇叔处理。没过多久便有人以皇叔专断擅权为由,集结了众多官员连番向太后上疏,要求惩治皇叔。在这般情况之下,幼主太后自顾不暇,对朔方的异动只是谴责了一番,根本无力采取什么真正的措施。

这样一来,朔方国的成佑帝更是自视甚高,不久之后便开始向陆地边疆扩展,开始了与北辽的争斗。

大大小小的战役持续了近十年,起先双方各有输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朔方国得不到新宋的支持,本身又缺少兵力,在战局中越来越处于下风。朔方国内民怨极大,性情暴戾的成佑帝为了要挽回颓势,终于在数月前对北辽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势。

为激励士兵,成佑帝不仅许下战胜北辽后人人得以黄金重赏的诺言,更在出战前将宫中最美艳的妃子直接赐予大将享受。此后,朔方大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兵分两路向雪山与燕州进攻。雪山位于北辽与新宋交接之地,绵延横亘,巍峨壮丽,其中的华盖峰更是北辽龙脉所在。

北辽隆庆帝命北胤王率兵奔赴重地燕州,而北胤王世子萧凤举与郡主萧凤盈,则领兵赶往雪山。雪域鏖战直接造成了北胤王世子萧凤举的战死,但随后太子耶律臻在皇帝面前主动请缨,率领精兵出京救援,加上北胤王集结多方力量,最终将朔方大军堵在燕州城外山谷,粮草也尽数烧毁。

在被困三天三夜后,朔方大军中有一部分人忍受不了饥寒而意图投降。愤怒的主将正镇压叛乱,北辽大军趁势进攻,将发生内讧的朔方十万人马杀得丢盔弃甲,汩汩鲜血在青阳谷汇流成河。踏着一地尸骸,北胤王率领大军席卷而去,直奔朔方国都方向。

当此之时,朔方国内意见纷纭,有人提议向新宋求援,有人又说还是和谈为好。数夜失眠的成佑帝暴怒不已,斩杀了数名与他意见不合的大臣,正准备派遣靖王再率兵出击,却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王位之下。

皇四子靖王李衍急忙召太医上前,却发现成佑帝已经气绝身亡。

群臣痛哭流涕,宫中顿时混乱,还是年少稳重的靖王帮助太子处理好了一切。太子含泪即位,是为朔方国新君,年号泰和。

年轻的泰和帝甫一登基,北辽方面便传来讯息,说是应北胤王要求,让朔方即刻送回多年前被扣押的质子凤羽,否则便要进军全州。这讯息也不知怎的就在全州城内流传开来,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卷了家财准备逃难。不得已,泰和帝才下令紧闭城门,同时急招重臣进宫商讨对策。

靖王见情势危急便请求新君顾及现状,尽快与北辽和解,也好重拾民心。泰和帝本就是个不喜战争之人,早在先皇多次征讨之时便微有腹诽,但秉承孝道不敢忤逆父皇。如今听得一向信赖的兄弟靖王如此提议,自然是满心同意。但他还没下令,却有大臣上前道:“主君,和解并非易事!如今北辽要求将质子送回,可要是他们一见到萧凤羽的样子,必定又会迁怒于我方,到时反而惹来灾祸,还请主君三思。”

泰和帝坐在才刚适应的王位上,眉头紧锁,又有一名老臣焦虑道:“张大人,按照你的说法,是要拒绝和谈与北辽强战到底了?眼下崔大将的十万兵马死伤殆尽,我们还拿什么与北辽去拼?”

“罗尚书只想着尽快和谈,但我说的事实已摆在眼前。萧凤羽现在回到北辽,只会给朔方带来更大的灾祸!”张姓大臣言辞凛然,一时间大殿中众人议论纷纷,更有人抗声道:“当初北辽与我国互换质子,萧凤羽初来朔方时,先皇对他也算不错。但不到一年时间,我们送去的福王世子在北辽莫名其妙地病故!臣恳请主君先让北辽对福王世子的死因给出答案!”

泰和帝沉声道:“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北辽当初就说福王世子乃是感染伤寒病故,如今他们又怎会改口?”

“那就干脆将萧凤羽作为人质,看看北胤王是否能不管儿子死活一味强硬下去!”“李大人你这样的说法未免太意气用事,万一北胤王不顾一切攻向全州,就算我们杀了他儿子,又能怎样?”

众人还在纷争,靖王上前向泰和帝道:“皇兄,如今再争论旧事已无多大用处。北辽重兵压近,我们若是还对归还质子之事百般推脱,只怕更被他们抓住把柄。”

泰和帝叹了一声:“但寡人也确实有所担心……”

“皇兄是怕萧凤羽见到北胤王之后诉苦,从而引发事端?”靖王从容道。

泰和帝颔首,此时有心腹近侍附耳向他低语,靖王见向来温和的泰和帝渐渐神色凝重,双眉也越发蹙起,不禁上前一步:“臣与萧凤羽交情匪浅,当此危急之时,愿亲去劝说,纾解国难。”

“若他始终对朔方心怀怨恨呢?”泰和帝挥手让近侍退至一边,继而盯着靖王,眼神复杂。

靖王低眉俯首:“臣必定不会让他说出对朔方不利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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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李衍步出大殿的时候,一盏盏素白宫灯在寒风中不住摇晃,石径上投映了斑驳的幻影。手持利刃的卫兵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台阶两侧,远远望去,如一座座无声的青铜塑像。

看上去,除了各大殿间还环绕着的白色帘幔,一切似乎与往日并无两样。他回望大殿,群臣正三三两两退出,很少有人还在议论,多数人只是低头疾走,像是畏惧这宫廷的寂静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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