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近朱者赤（2 / 2）

古帅又道：“人的生老病死和草木枯荣日月星辰一样，都是有规律的。如今咱西北汉子的身体也到了不听使唤的时候了。这没什么。是人，都有这一天；告别青春，进入黄昏。作为一名精忠报国的武夫，国门卫士，在履行责职时，上苍没有让我死在战场，是我的造化。现今，我在上海当寓公心安理得，也要善待自已噢！不过上海的冬天，屋子里也是蛮冷的，我想做件皮袍子，不算以权谋私吧？哈哈——”

大伙被老爷子的豁达乐观逗得轰堂大笑。

“大虎，你办事我放心。卖买要公平，不要为一件皮袍子损害我一世英名噢！”说完老爷子拂袖而去。

……

大虎见皮草行老板一个劲赔不是，便宽慰他道：“老板，你甭不好意思，做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公平公正是商道的核心。在商言商，不谈什么情谊。这样生意才做得下去。交易不公正，让商家老赔本，人家迟早要关门大吉，坐衙门的连税也收不上，只能干瞪眼。再往深里说，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战场还有父子上阵，各为其主的；但商场不一样。商场无父子，亲兄弟明算账。”

此时。铁蛋接上话茬，道：“生意不在人情在，你老哥只要找到好皮子，我们大帅说了，做生意卖买要公平，不要吃白食，仗势欺人，强卖强买；什么样料子出什么价钱。要条子。小黄鱼（金条）还是大头小头（银元），或者洋币，还是美金，我们照给，勿会少你一个铜板，这样的退休高官打着灯笼也难找呀！”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皮草行老板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他将大虎一行人送到路口，准备回店，突然一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心中一闪念：“这不是秦岭大山中的传世名医。治好我脖子上的牛皮癣的萧大恩人吗？”

“萧老伯，你往何处？”老农民赶紧向劈面而来的一位老先生举手打招呼。

手中提着一只小皮箱，正东张西望的萧医生。脸上带着疑惑，仿佛在寻找什么。他被突如其来直呼其姓的声音怔住了，心思道：上海虽大，与我无干？我不过是来送儿子的，在此歇歇脚而已。纵然以前有一位贩山货的农民朋友，据说他现在发达了，在上海开出了皮草行，他捎话来让我有机会到上海去找他哩！

话虽这么说，但时过境迁。世道变化像人心一样深不可测。昔日的病号，现在成了上海滩的商界人士。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傻人有傻福。风水轮流转啊。萧老伯心里思量：今儿个我来找他，并不想攀附他，也不想乘机索要什么报答。我替天行道，悬壶济世，行医救人并非图人回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们朋友一场，他乡遇故知，这全是往世的缘分噢！想到此他停止脚步，抬头一看，“嗬，我靠。眼前真是多年不见，现已从农变商转型成功，日见发达的商人—老农民呵！”

两个老哥儿此番相见恍若隔世，相拥而泣，似沟壑纵横的脸盘上不能自主地老泪横流。一旁的大虎铁蛋崔家后生，还有在京城边的大集镇招来的一男一女两位“少林小子”知道其中有故事，相见时难别也难，众人想要先行一步，让这两位老哥儿可心无旁骛地畅谈山海经。

不料被皮草行老板一把挡住，道：“大恩不言谢。我今日与萧大医生陌路相逢是我的福气。我看得出，你们都是习武之人，佛学与功夫相通，功夫的最终归宿就是佛道；佛道讲一切是缘。此次，我要反客为主，将我的恩人萧大医生介绍给各位先生认识，这都是缘分哪，缘分来了推不掉哇……”

“既如此，客随主便，我们一行听老板安排。”大虎道。

“我算是哪一根葱？，你们的古大帅才是真正的老板哩！”老农民客气道。

他们一行人在皮草行老板的推动下进入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四川饭店，围桌而坐。皮草行老板为大家点了一桌家常便饭，还要了几瓶小酒，他说省得大伙中午回家还要点炉子烧饭开伙仓。今日难得一聚，边吃边聊是最中国的了，现实不是有“舌尖上的中国“一说吗。

笑谈中萧老伯与大虎一行人互谈身世，近朱者赤，双方很快成为莫逆之交。酒醉饭饱后，当萧老伯获悉古大帅需要一件上等的皮料做皮袍子时，他即时高兴得笑得合不拢嘴，道：“天下哪有这样成串的好事等着咱呢，今早刚送走儿子，就遇上了多年不见的老友，”萧老伯拍着皮草行老板的肩膀接着道，“还交上大虎铁蛋等能人。谁说中国农民是沉默的羊羔？他们是睡狮，一旦醒来，会震撼世界。”他又道，“你看大虎，铁蛋所做的一切，按中国佛教文化的理解，他们是受天地之托而来。中国农民绝不是‘瘟孙’（沪语随意被人欺凌的意思），他们几千年来忍辱负重，内中必有隐情，抑或是宇宙稳定的需要，他们是负有地球人使命的一代”他又道，“说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世间万事必有其因果，没有莫名的存在。这不仅是哲学的解释，也是天道奥秘所在。”最后，萧老伯不无感慨道：“在有生之年。结识你们是我的荣幸哪！”萧老伯又自谦道，“与你们入世献身相比，我不过是个修行之人。老话说：君子要成人之美。”说着他打开小皮箱取出一张虎皮，道。“这是他——当年收山货的农民，现在的老板，我治好了他的烂脖子病，他在离开秦岭出山闯荡前送给我的一件礼物。万事都有因缘，我听到古大帅年事已高，他是对国家对人民有功之臣，他晚年有急需时，我将这张虎皮转送给他。以解他的燃眉之急，他比我更需要呀。”

铁蛋突然说：“萧老先生不仅治病救人，妙手回春，还有神机妙算，一掌定乾坤的神算功夫？呵呵，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此话怎讲？”萧老先生被他的话搞糊涂了。众人不知内情，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萧某看着铁蛋，意思是都是江湖中人，有话不妨直说。

铁蛋将他的疑惑抖落出来。道：“萧老伯既是来送儿子的，为何随身带张虎皮？”他又问，“你是事前算出来的。此物必用所用呢？还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给蒙上了？为何那么溱巧？都让你——老先生碰上了？”

萧大医生终于明白了他的疑问所在，坦然回答，他说，“我看佛经，也读易经。我懂点八卦，但很少用来卜算。我相信宇宙万物凡事都是按一定规律运行，这就是天道。没有天道，宇宙将不复存在。宇宙本是一个互相联系的网络，任何局部不能离开整体而单独存在。任何局部反映着整体。地球人不能离开宇宙存在。宇宙也不会因没有地球人而存在。没有地球人。宇宙的意义何在？”

他又说如果我们弄懂了这些道理，其他的一切所谓奥秘都将迎刃而解。他进而回答问题的真相。他说我随身带虎皮是考虑此番与农民老板邂逅，因事隔多年。怕他忘了这个段子；带上这件信物作证；你现在发达了，贵人多事，可以忘了我这个曾为你看过烂脖子的医生，但你不能忘了你收来的那张虎皮吧。这叫让证据说话。西方科学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了点头称是，无不称道萧老伯学贯中西，中医为体，西医为用。

打那往后，萧老先生在沪上又多了个去处。

古大帅自从接受了萧大医生的礼物，将一张上好的虎皮交于苏帮裁缝打造出一件像模像样的虎皮袍子，古龙的寓所也成秦岭名医萧老先生的偶居之地。他们结成了“对子”。

像萧老先生这种世传的郎中在上海当然也是无价之宝，但老先生为人低调，除偶而去喝功夫茶，基本与上海的上层无交集，过着仙鹤云游般的隐士生活。

老先生内心只有一个愿望，盼儿子萧木学成归来，按中国传统规矩，早日成家立业，为萧家传宗接代。

老话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其间，在古龙府上他认识了一位女孩，就是在十六铺码头与他巧遇的那个。

此女孩姓林名芳。说起她的来历也有一番周折。林芳与她哥哥林中华出生在贵州一个山清水秀的乡野之地。自幼父母双亡。但苍天有眼兄妹俩似有天助，一直得到得邻里乡亲的关照，过着平静和睦，衣食有着的少儿生活。

林中华与林芳这一对少男少女似乎生来与众不同，在学校读书成绩优异，且不用别人为他俩操心。在旁人眼里，这一对少男少女冲着干大事来的，干什么都少年老成，胸有成竹。特别是林中华，在当地老乡眼中，这孩子与别的娃不一样，属于迟早要干一番惊天动地事的人。

政府为了选拔人才，加强军队建设，林中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军官教导队，后来又被挑到空军，学习开飞机，成了空军一名飞行员。民国初期，学习开飞机相当于现在培养宇航员一样，是天大的事情，要出洋去美国学习的。

林中华被派到美国，他唯一的亲人，妹妹林芳被有关部门安排到上海读高中。

古龙在上海寓公的聚餐会上听到这件新闻，对林氏兄妹大加点赞，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又道，“现在国家大敌当前，日本人忘我之心不死。中日必有交恶的一天。不是我们容不下他小日本，我们中国人向来信奉有容为大；事情不取决于我们的意志，有的事想避免也避免不了，只有做好准备。每个中国人都像林氏兄妹那样，有力出力，我们中国就忘不了。”古龙是个性情中人，古道热肠，他又道：“请林家小妹到我府上来白相，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交，哈哈……”

于是，林芳不仅成了古龙府上的座上客，还在此结识了隐居沪上的著名郎中萧老伯。

一声长长的汽笛身在黄清江面回荡，东洋轮船进十六铺码头了。

接客的人纷纷涌到江边，萧老爷子与林芳不甘落后，他俩同时见到他们盼望已久的亲人……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