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欺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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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正殿内,皇上和慧宁公主并肩而坐,脸色沉谨。几位太医和几名臣子躬身垂手而立,敛眉静气,神色都战战兢兢。徐皇后和庞贵妃坐在下手,也顾不上避讳臣子了,两人都满脸哀凄之色,只不过前者是装的,后者是真的。

正殿内沉寂无声,面对慧宁公主凝重的表情,连皇上都小心翼翼应对。瘟疫只发生在宫廷皇室和名门旺族,并没有向满城百姓蔓延的趋势,这是好现象。可这种现象也很奇怪,似乎本质没那么简单,由不得他们不心惊。

巡城卫统领最先被宣召,进到御书房正殿,行礼请安。这人姓赵,是大皇子侧妃的亲哥哥,本是巡城卫的副统领,因王统领得了瘟疫,由他暂代统领之职。

徐家人都站在御书房外面,除了徐秉熙、松阳郡主、徐慕轩和徐瑞宙,还有孙嬷嬷、唐嫂、唐豆等下人。把在金州伺候平氏和平慕轩的下人带来,是想让他们做证。证明汪仪凤母子当初贫困潦倒、命在旦夕,没有平氏相救,他们母子早就去见阎王了。若当初没了命,沈妍还怎么学习医术,怎么开起济真堂?

沈妍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平家的恩情照拂。于情于理,她都要感恩回报平家,而回报的条件就是给徐家十万两银子、归还平氏在济真堂的股份。

巡城卫赵副统领在徐家人和大皇子的授意下,添油加醋,向皇上禀报了向沈妍索要银钱股份的情况。皇上一听,大为光火,要不是慧宁公主要亲审此事,他又要发作了。凭他处事的智商,再有人挑唆,还不知道又要下什么圣旨呢。

慧宁公主慢声细语,“赵副统领,谁让你到济真堂搜查、又查封济真堂的?”

在朝为官的人都知道皇上好糊弄,慧宁公主却截然不同,没人敢在她面前说半个字的谎话。而且,皇上想杀谁,慧宁公主不支持,这人就有活命的机会。慧宁公主要是想让谁死,哪怕阎王爷不同意,此人都必须要死。

“回回回长公主,沈氏抗旨不遵,蔑视朝廷,只能……”

“只能查封济真堂才能为徐家拿到银子和股份,对不对?”慧宁公主摇头冷笑,又问:“赵副统领,济真堂被查封了,银子和股份拿到了吗?”

“回长公主,没拿到,沈氏太狡猾,她留下空箱子逃跑了。”

慧宁公主摇头轻哼,挥了挥手,示意赵副统领退到一边。没听到慧宁公主要处罚他,赵副统领如遇大赦,叩头谢恩,连皇上都跟着松了口气。

“皇姐,这件事……”听慧宁公主问了半天,皇上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沈妍虽是大秦皇朝的子民,她也是济真堂的大掌事,而济真堂现在则是楚国金家重点扶持的产业。因为追着沈妍还银子股份,就查封了济真堂,这肯定会惹恼金家。去年徐家人惹恼了金家,慧宁公主自掏腰包补偿,这回就能蒙混过关吗?

再过几天,花朝国的使臣就要来了,这时候找金家的麻烦不是给自己挖坑吗?皇上就是再昏庸,也知道查封了济真堂,又要面临一个比较严重的后果。可向沈妍索要银子和股份的圣旨是他下的,这个坑也只能他自挖自跳了。

“皇上以为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朕、朕认为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不如借此机会把事情梳理清楚,以免日后再因此事滋生事端。”皇上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语气里充满试探。

慧宁公主感叹一笑,说:“本宫就说皇上是最聪明的人,他心里把事情想得很清楚,得罪人的事让本宫挑头,他来做好人,让臣民说他圣明。”

皇上迄今已人到中年,高座龙椅,天天有人溜须拍马,说什么的都有,但说他聪明的人却很少。尤其是慧宁公主这真正聪明的人说他聪明,这褒奖的帽子就戴得太高了。慧宁公主这么说绝无奉迎之意,这令皇上心里脸上都乐开了花。

在场的聪明人不少,他们心里都不得不佩服慧宁公主的御人之术。慧宁公主能在朝野扬名,不只凭她狠厉强势,更有怀柔谦顺的睿智。

“皇姐说笑了,朕可不是不敢得罪臣民的皇上。”

徐皇后笑脸柔媚,赶紧说:“臣妾小时候常听祖母说,皇上是最有准儿的人,别看他遇事不说话,心里有数,她老人家常说这种人能掌天下、做大事。”

“外祖母也经常取笑朕。”皇上龙心大悦,对徐皇后也温柔了很多,“瑞雪身体不好,劳累了这么久,还是先去歇息,朕处理完这件事就去看你。”

“突发瘟疫,臣妾心急如焚,如何能休息?皇上还是让臣妾分担一把吧!”

皇上听徐皇后这么说,就答应了,夸赞徐皇后,又细心抚慰。徐皇后道谢感慨表决心,不时冷眼扫视庞贵妃,看到庞贵妃无精打采,她心中大快。

大皇子和九皇子都染上了瘟疫,庞贵妃见皇上和徐皇后柔情密意,心里嫉妒得要死,也不敢多言。若大皇子和九皇子没了命,她就是再得宠,又有什么用?

太医、臣子和宫人见皇上高兴了,也都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和慧宁公主情绪好,诸事都好办。就连突发的瘟疫都不算大事,也不值得恐惧了。

慧宁公主目的达到,微微一笑,让内侍传徐家人进来。想到徐家人,她又暗暗咬起了牙,徐秉熙和松阳郡主一天也不让她消停。若不因为徐家是她的外祖之家,先太后又让她和皇上多加照拂,她早就治徐秉熙等人重罪了。

听到宣诏,徐慕轩让孙嬷嬷等几个下人留在外面,需要时再进去做证。他又同徐秉熙、松阳郡主和徐瑞宙互使了眼色,几人才往正殿里走去。进到正殿,他们给皇上、慧宁公主、徐皇后和庞贵妃行礼请安后,就垂手侧立,等候垂问。

徐秉熙等了一会儿,见皇上和慧宁公主都不说话,心里着急,又一次下跪行礼,说:“皇上下旨让沈氏付给徐家十万两银子,并归还两成股份,沈氏抗旨不遵,竟然逃跑了。求皇上再下圣旨,缉拿沈氏,替徐家讨还一个公道。”

“去年因为索要银子和股份的事惹恼了金家,闹得满城风雨,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没等皇上说话,慧宁公主就板着脸询问徐家人。

“回长公主,沈氏本应支付归还徐家银钱股份,而她则恩将仇报,陷徐家于不义。”徐秉熙慷慨陈词,把沈妍该付徐家银钱股份的道理证据列得清清楚楚。

慧宁公主笑了笑,没表态,转向徐慕轩,问:“徐翰林,你认为呢?”

徐慕轩眼底闪过坚定的阴涩,上前一步,施礼道:“回公主,此次向沈氏索要银钱股份正是微臣的意思,徐家就是不为银钱,只为公道,也理应讨回。”

“有道理,详细说来听听。”

“回公主,当年,沈氏与她的母亲和弟弟流落金州,穷困潦倒,她的母亲又得了重病。沈氏走投无路,卖身救母,家母觉得她孝顺,本欲买她做丫头。可沈氏花言巧语,蛊惑家母,家母心软,就收她给微臣做了童养媳,连她的母亲弟弟一并收留。若不是家母收留,沈氏的母亲就要委身客栈掌柜做小,哪来今日……”

“不可胡言。”徐皇后打断徐慕轩的话,微微皱眉说:“汪夫人是御封的三等神勇伯夫人,身份尊贵,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当年的事无须多提。”

“回皇后娘娘,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并非抵毁之言,且皆有人证。若当年不是家母相救,沈氏的母亲早就委身贩夫走卒,何来今日的尊贵身份?”徐慕轩回答徐皇后问话的语气冷漠生硬,似乎根本不把徐皇后的好言相劝放在心上。

徐皇后出身徐家长房,长房与二房虽同属徐家嫡系一脉,两房之间却有很深的隔阂。当今皇上登基之前,徐家二房保御亲王,长房则全力支持当今皇上。

如今,徐家两房在新一代君主身上又出现了新的分岐。徐家二房已归入大皇子和庞家一派的阵营中,而长房也要全力支持皇后所出的六皇子上位。徐慕轩深知徐家两房的矛盾,既然他要娶端华公主,就会与徐皇后等人划清界限。

“本宫只是觉得当年的事多说无益,尤其涉及名声之事。”徐皇后不想跟徐慕轩较真,她知道自己今天不唱主角,有些事她也不过是随口说说。

庞贵妃见徐皇后吃了瘪,哀凄的脸庞流露出笑意,对徐慕轩这个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徐慕轩说汪仪凤当年的事定会影响项家的清名,而她也因为项家不肯归入大皇子的阵营而恨透了项家,巴不得把项家也拉下水呢。

“皇上,长公主,妾身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庞贵妃的语气柔弱娇媚。

“欣蓉有话尽管直说。”皇上直接表了态。

庞贵妃扫了慧宁公主一眼,轻声说:“徐翰林提到汪夫人当年的事,本是一面之词,要想把事情说清楚,不如把汪夫人请来。沈姑娘已不见踪影,此事还需处理,汪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由汪夫人代她说话也合情合理。”

汪仪凤代沈妍说话合情合理,代沈妍受罚也在情理之中,谁让她女儿跑了呢?这就是庞贵妃的如意算盘,罚了汪仪凤,就等于借机敲打了项家。

皇上知道慧宁公主和汪仪凤的过结,觉得此时请汪仪凤不太合适,可见到庞贵妃终于露出笑脸,他不想再惹庞贵不高兴,“皇姐,你看这事……”

“请汪夫人来吧!”慧宁公主笑得很轻松,“再过几天,项大人的长子就要迎娶兴阳。论辈份,皇上是兴阳的舅舅,私下应该送份厚礼,正好请汪夫人带走。”

“好好好,速传汪夫人进宫,再替朕备一份厚礼。”皇上吩咐太监传旨备礼。

慧宁公主冷眼扫视庞贵妃,庞贵妃要请汪仪凤来是想让她难堪,而她毫不在意。局不是她所设,但她早已窥破先机,到时候看看谁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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