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葡萄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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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岚叫会计把钱打给乡镇企业,张总监忽然说:“等一下,等钱到账后再说。”

电汇当天即可到账,毕岚左等右等,等不到会计的清帐通知,乡镇企业这边催款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而进出口公司那边一口咬定款已发出。最后毕岚跑银行等去了,一直到银行下班,都没见入账。

第二天,毕岚通过这边银行与对方银行沟通,对方银行说昨天是有一男人前来办电汇,填了电汇单,交了款项,柜台清点无误后,在电汇单上盖章,然后将底单交给了他。该男子离开柜台后几分钟返回,说是所填对方账户可能有误,要求立即终止付款,进行核对。银行办事员自然立即终止交易。男子拿到电汇单后看了一下,马上把两联同时撕毁,说要回公司查清楚再来,办事员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毕岚收到了电汇底单的传真。

毕岚赶紧再跟进出口公司联系,所有的联系电话都已经打不通,再去查进出口公司总机,一级级往下查证,进出口公司矢口否认该笔交易,同时指出他们公司既没有那两个业务员也没有那个办公地点——后经查实,进出口公司的工商执照,税号,名称,公章,带公司标志的空白合同都为盗用。所谓豪华的办公室,忙碌的办事员都是临时从租赁公司临时租用的。

乡镇企业这边还在催帐,并且扬言如果再不付款就要去法院起诉。毕岚真是死的心都有。

张总监也不好推断这边的乡镇企业跟东莞那边的骗子有无关联,只是跟毕岚说:“事情没搞清楚前,不用付钱给他们,企业间的三角债多了去了,这点算什么啊。”

毕岚说:“他们可以去起诉。”

张总监淡淡的说:“那就等起诉了再说。”

毕岚回到家,哭都哭不出来,汤励整夜整夜的陪着她抱着她,柔声安慰。

毕岚说:“如果北京这边的厂子跟那群骗子真没关系的话,我把美国的房子卖了,把钱赔给他们。”

汤励温柔的说:“现在合同欺诈很常见。你做业务是代表公司做的,利润和损失都归公司所有,你不用心理压力这么大。”

毕岚哭:“但是这是我个人的过错,是我太轻信,如果我再仔细一点,如果我多做点调查核实,这一切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贸易公司向公安局报案,公安局立案侦查,但是从北京到广东异地追查,十分不易,而且涉案数目也不是很大,一般来说这种案件都不了了之,直有到关联案件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一网打尽。但是毕岚的一个姑父就在北京市公安局,立即跟广东省公安局联络,同时开始严密监控这边的乡镇企业,监听了公司和老板的所有电话,短信,email,QQ聊天记录。汤励伯父亲自出面,跟广东省省政府联系,请他们务必严查此案。毕家的社会关系都动了起来,向北京广东省两地公安局层层打招呼,让他们尽快破案。

案子本质上十分简单,所以一个多月时间就破了,东莞公安局在樟木头将三个正在行骗的案犯抓获,北京这边的乡镇企业老板自然是幕后主谋,前后共有二十来个小公司被骗,涉案金额最小三万元,大部分在十万左右,最多的一个高达八十万元。毕岚的运气好在收到电汇传真后没有立即打款,这家乡镇企业如果遇到中间商坚决拒付的情况,骚扰一段时间后,也不再追究,这样就有效的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好继续作案。

案子破了,毕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但是无穷的悔恨懊恼却涌上了心头,而且自信心大失。毕岚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引咎辞职。张总监和公司老总一起在张总监办公室里安慰她。

张总监笑:“咱们做生意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别说你是个新手,就是做了二十几年的,一个疏忽,卷进案子里去的事情都很常见。其实你运气不错啦,没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我刚出道时的第一笔生意,被人骗走15万。那时我是副厂长,我们整个厂子,二十几个人,一年的纯盈利才一两万元钱,你想想,我被人一笔骗走15万。要不是我当时刚结婚不到一年,老婆正怀着孕,我真活不到现在......”

毕岚苦笑了一下,这一个多月来,她每天晚上睡不了一两个小时,体重巨减了将近10斤,瘦得裤子都变肥了。

老总在一旁插嘴:“做生意遇到骗子,其实还算好啦,至少你是上当,被人巧取了,想想自己也有疏忽,痛归痛,心里多少还能平衡,有时候遇到不讲理的主,硬抢豪夺,真是不能去想,想起来简直就是要活活气死。比如那个XX公司,欠我们公司600多万,那是7年前的事了,你们想想,七年前,600万,这是个什么概念,这些年光利息又是多少钱......我是一次次上门要债,毛都没落到一根,茶都没喝上过一口,还得自己贴油费,后来我火了,干脆带上保安去他公司,妈的,不还我们钱,那我们就拉东西,干脆把他那张大班桌拉我办公室来,我也享受享受;还有他办公室里那个白玉观音——现在单那个玉观音估计就值600万,也搁咱会议室里,咱们公司也上点档次是不是。结果你们猜咋的?”

毕岚说:“他叫了一群打手出来,于是您就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老总摇头:“真叫了一群打手出来,我还气平点呢。那天我上去就要搬他大班桌,他大喊一声‘住手,你们敢动一动,我通知法院,跟你们没完’,然后‘啪’的一声把一张法院判决书拍大班桌上。我低头一看,判决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包罗万象,什么土地,房产,办公楼,包括那张大班桌,那个玉观音......早在我跟他做生意前,他厂里所有的一切就统统都判决给一个个债主了,他这公司在理论上,是早就破产了。但是他还不是继续厂子开着,货卖着,债欠着,财发着,穷奢极欲的生活过着......我每次想起这事,我真是要吐血身亡,算了,算了,我要是死了那还不是白死嘛,他可活得好着呢。现在又是五年过去了,那张大班桌他还坐着呢,玉观音还摆在那,香雾缭绕,债主们拿他一点折都没有。哎,现在我想起他我都不气了......”

张总监跟毕岚都笑了起来。

老总跟张总一起安抚毕岚:“吃一堑长一智,继续好好干吧,不要辜负了这笔学费。”

毕岚在中国独立做的第一笔业务给她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象。多年之后,她回顾时,那份五内俱焚的痛苦,那种夜不能眠的焦灼,还记忆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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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岚下班前接到汤励打来的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顿晚饭庆祝一下,毕竟案子破了,虽然在心头余悸犹存,但事情总算是了了。汤励推掉了晚上的应酬,想跟毕岚在一起,好好放松一下。

毕岚想了想:“你回家来吧,我们自己弄饭吃。”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汤励下班倒了两班地铁,又走了将近半小时回到家里,天已经墨黑,外面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屋里温暖如春,毕岚穿着家居的衣服:一件大红色三翻领羊绒毛衣,一条牛仔裤,在厨房里忙活着,一锅羊肉萝卜汤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汤励在门厅脱下外套,换好拖鞋,情不自禁的走到毕岚身后,两臂从她腋下穿过,将她紧紧抱在胸前:“夭夭,这些日子辛苦啦,今晚上,你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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