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谎言(1 / 2)
晏翊曾以为,在他这活了几千年的岁月长河中,最痛苦的俨然正是每年的蟠桃会,别人家的祭典于他而言,则是完完全全的灾难,每逢那令人发指的日子,四哥即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会寻到他,而后用捆仙索捆着,再强行将他拖上天庭,只为了给西王母捧个没甚大用的场。
唉,面子究竟值几分功德?
诚然,他是妖,自然是能上天遁地,无所不会,区区瑶池当然不在话下,可是谁又规定他就必须得亲赴蟠桃会?
四哥作为族长,已然足以代表他们全族,他这般多年来都不曾想明白,为何四哥每一年、每一年,都要这样不厌其烦地捆着他一起去,意志之坚定简直丧心病狂。
当然,他不爱去,自然不是外界所传那样是因着他恐高,笑话,以他的修为早之前的五百年就已然完全足够资格升仙,如他这般高等上妖会恐高?呵……他不爱去,纯然只是因为他极为厌恶那样的杯光斛影、虚情假意,与其在瑶池虚度光阴,倒不如关上府门美美睡一觉。
他一贯就是个惫懒的人,四哥曾经就提拎着他的耳朵,气急败坏地骂过,“你这样懒,干脆睡死算了!”
唉,他又何尝不想?若是真能睡着死过去,可不是美事一桩?总好过历劫时妖品太差,活活被雷劈死。
只没想到两百年竟是这么不经睡,一眨眼就晃了过去,在那似真似假的梦里,他还不曾完全掌握制作叫花鸡的精髓,就这样残忍而遗憾地被唤醒接受雷劈。
惨无人道,罔顾仁善,这天庭,也是要腐坏了么?
“喂,我刚才跟你讲的,可记住了?”
思绪飘忽得有些远,耳畔略带沙哑却也足够铿锵的声音及时将他拉扯了回来,晏翊满腹幽怨地叹了口气,不得不再一次面对眼下活生生、慢吞吞的折磨。
钟文本来就很忙,不过就算他不忙也会摆出很忙很忙的大牌姿态来,所以陆恩行进了梦皇唱片的大门,连他们家沙发都没坐热,就看到安阳东恭敬起立,目送钟老师肃然的背影匆匆离去。
晏翊一路跟来梦皇唱片,脸色已经非常差,好不容易车子停了下来能够喘口气,没想到这都还没一炷香的功夫,他的凡佑者竟然就出来了。
不错,那些晏翊曾以为的痛苦,只要他不用上天便根本不足为惧,可自他来到凡尘不过短短的一日,竟然就如此悲痛地遭遇了便是在地面上都能拥有如此巨大杀伤力的装备武器。
人类的助行装备,难不成早就设下了抵御妖魔的结界?
这不可能,凡人何时这样聪明过?只不可否认,虽是原因不明,可这装备当真是令他极为不舒服。
陆恩行噼里啪啦讲了一大通,连水都没时间捞着喝一口,晏翊就甩了他这么一个茫然而不在意的目光,着实令他有些窝火。
“我说,你到底还要不要一起愉快地玩耍了?”陆恩行的脸拉得略长。
晏翊眸光幽暗地望着他,凤眼微微上挑,眼角竟是隐隐泛着水光,莫名的脆弱中透着若有似无的风情。
陆恩行看得有些痴,感觉心跳都漏掉一拍,察觉之时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何时紧张到屏住了呼吸,桃花眼里的慌乱和震惊一闪而过,随即恶狠狠地瞪着晏翊,道,“听不懂也不要哭嘛,整得我有多欺负了你一样!”
方飞不安地回头去关心一番,打眼看到晏翊那青白的脸色,以及他偶尔滑动的喉结,心念一转,弱弱道,“恩行哥,他,他是不是……晕车啊?”
陆恩行一愣,陡然想到了昨夜可怜的小保姆,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毒蛇一样盯着面无表情的黑长直。
晏翊听不大明白什么叫“晕车”,但大体也猜得到,也许自己这样的症状在凡尘是有过前例的,哼,无知而愚蠢的人类,连自己都掌控不了的装备竟然也敢大肆使用。
陆恩行不知道晏翊已经在心里默默将他们一族来回涮了好几回,略微沉吟后决定道,“让他吐出来,吐过看起来比较弱柳扶风,上镜。”
恶魔啊!
从很久以前,方飞就一直有种感觉,他觉得,大神特别适合演反派,而且完全可以不用演技烘托,本色出演就足够了。
他无限同情地望着貌似挺痛苦的晏翊,也不敢公然违逆大神的旨意,想了半天,无声地递过去一个纸袋,苍白地安慰着,“吐出来会好受点。”
晏翊垂眸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纸袋,倏尔抬起眼皮,敛容道,“这样粗野鄙陋之事,你认为本尊会做么?”
陆恩行扯着嘴角嘲笑了一声,凉凉道,“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吐了我一车都是?”
晏翊顿了顿,随即放松身子往后靠了靠,阖上眼,仪态万方道,“那是本尊吃撑了。”
“如果真的是撑死了,你干嘛还要把老子冰箱里的东西都偷着啃一遍?啊?你知不知道,那菠萝面包老子是特意留着最后吃的!”
陆恩行双眼燃烧着两簇嫉恶如仇的怒火,炙热火辣地剜着晏翊。
晏翊倏尔睁开双眼,凤眼中净是傲然和不屑,睥睨道,“凡人的食物本尊怎可能会吃?更休提‘偷’这样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行为,何况,即便是本尊当真吃了,也是你一介凡夫俗子的荣幸,偷着笑吧,凡人,这是你的福泽。”
陆恩行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古里古怪,那种将怒未怒、似笑非笑、嫌弃鄙夷的神情糅杂在一起,难度系数太高,直接将他的面部神经系统整瘫了。
方飞捂着嘴,躲在副驾驶,几乎是笑得要这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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