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为什么不能那样启蒙(2 / 2)
假使没有陈健横插一脚,照着共和国这群年轻人的态势发展下去,那就很可能出现一种奇怪的道德哲学。
尼采说,道德有两种:有独立心而勇敢者曰贵族道德;谦逊而服从者曰奴隶道德。
而这群人如果不认为道德人性和社会性与社会形态有关,坚持原本的那种赎罪心态,肯定会朝着另一条康庄大道狂奔,很可能就是:贵族情怀、美学、哲学、上层文化都是狗屁,所有人都应该把自己拉到最底层的道德水平,谁也别有优越感。
陈健要的是启蒙,启蒙就需要有人走在前面去启蒙别人,学会方法论之后大家就都拉平了,自我思索自我解放,不去建立圣人道德为标准,只去传播自我解放的方法,因为道德随社会形态和时代而变化。
十年前的这群人如果自然成熟起来自发启蒙,方向可能就是谁也别走在谁的前面,照着最低点拉平,认为这才能真正的平等和共和。任何高人一等的存在都是有罪的、违背立国之初的共和传统的,他们也不会认识到道德和人性这东西是可变的。
两者看上去很像,但实际上完全不同,这也很容易让一些人混淆,而且会成为进步过程中最大的一种底层阻力,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扛着黑旗反黑旗。
因而这边的启蒙运动,只能通过理、化、生这三门学科衍生和矫枉过正的拜科学教,而不能依靠进步上层的哲学和复古反思,太容易走歪。
这是思想层面的,落实在具体的变革政策上,就体现出了墨党内部的两种主流思想的分歧——科学推理派和民粹空想派。
党内有派别,也属于正常,现实的物质条件和经济基础也决定了空想派那边还是很有煽动力的。
而在党内派别之外,还有更多的派别和野心家,他们才是最值得警惕的敌人。
正如因为进化论出现导致的另一种意义上的、以集体族群主义为基石的“社会主义”概念一样,这四个字的帽子如今是顶金灿灿的王冠,谁都想要顶在头上,尤其是那些旧贵族和守旧势力以及权力家族。
如今要是有个权力家族的站出来说自己是社会主义者,陈健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等到这些学说传到外面去,俄国沙皇、法国国王、瑞典国王们高喊自己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者,这都很正常。
说不准沙皇瑞王之类的,还要建立了一个非贵族和资本家参与的国家底层杜马什么的,假装自己代表着无产者和底层农民的利益,借此坚决反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
如今要是有个人要是站出来说:你们看,资本主义是不好的,把人都拉入了贫困的深渊,让旧道德一扫而空,农民失去了土地,工人日渐贫困。所以你们千万别跟着资产阶级去闹什么平等民主和闽郡一样的新国人议事会,你们让我当王上好不好?
我要是当了王上,就实现真正的社会主义,我就要除掉阶级的隔阂——从进化论和博物学上讲,我们都是人,哪有什么阶级?
怎么实现呢?你们给我无上的权力,恢复旧传统,收回资本家购买的土地均分给每个人,而原本的租佃庄园,我们会普及爱心与道德,让他们少收点租子;收购货物的时候,优先照顾你们这些小手工业,提供无息的贷款,遏制资本力量;退回到土地不准买卖的时代,每个人都有一小块可以谋生的土地;解散国人议事会选举,由王上指定议事会名额;开通一条小农小生产者可以直接到都城告状的路,有什么不平事我来建立秘密警察,帮你们和地主和资本家周旋。
我这个王上啊,要超越阶级,代表真实的、真正的人的利益。我既不站在资本家那边,也不站在无产者那边,又不站在地主贵族那边,也不站在佃农那边。我只站在人的利益这一边,建立一个没有阶级超越阶级的国人的共和国,锄强扶弱,我们要用人类之爱来实现社会主义,要用传统道德来实现社会主义,要让那些收租子收的太狠、剥削太严重的人都受到惩罚和道德教育,那么只要教化跟得上,二十年内就可以实现基于人的社会主义了。
你看现在墨党那些宣传,又是阶级又是斗争的,明显有破坏性趋势,而且在国人之间播种阶级的裂痕。
只要不信他们这一套,那么阶级就根本不存在。
他们说的有道理,他们也反对资本主义,所以其实咱们现在技术落后也是好事,那咱们就直接越过血腥肮脏的资本主义呗。
你们说好不好啊?
雇工、佃农和濒临破产的小资产者们一听,心说这不挺好吗?
你看资本主义多吓人啊,逼得小资产者马上就要破产了;佃农的土地正在被经营性地主和资本家买走,活不下去啊;雇工天天做工累的半死,啥也没有,要是有个至高权利的王上和青天大老爷,来遏制一下这些可恶吃人的资本,这也挺好的。
要是能均分土地、限制大工厂、全面恢复手工业,遏制唯利是图的商人和资本家、恢复田园牧歌的情怀、大贵族和地主有良好的教育不吃的太狠,而且还有一个大家都能遵守的道德和爱,这可不是挺好的吗?
说不准这些人一听,便要赢粮景从箪食壶浆斩木为兵鞍前马下,大呼帝国万岁,推上去一个号称要做仲裁者的皇帝,实现“真正”的有皇帝的“社会主义”了。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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