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十一月初七(下)(2 / 2)
一旦谁要是背叛,很容易就会被其余人联合起来挤跨,这是同业行会的潜规则,一种彼此让步共同得利的手段。
至于办法,那也商量好了。
同业行会的头面人物负责去找一些和他们交往密切的城市清流的议事会成员,请他们炮制出一篇同意了之后所能带来的危害,并且炮制一篇矿工们不知廉耻、打架斗殴的事。
如果能从一些矿工的下三路上找到大家喜闻乐见的突破点那是最好的,可以迅速将这些矿工污名化。毕竟都是人,而且只是为了生存的人,谁也不是圣人,不可能那么干净,想要找总能找出来的。
如果能从湖霖等这些墨党分子的身上找到污点尤其是下三路的污点,那就最好不过,一举让他们的话变得毫无意义。
同时请人写一篇文章,告诉矿工们与矿主作对就是害人害己,损害了自己的长期利益,想想自己在家中的妻子儿女,你们跟着墨党的人闹,可他们却不可能替你养活老婆孩子。
又请画师画几张画,大量印刷。
一张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孩子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下面再写几句话,大意是为了老婆孩子快些回头,以免误入歧途。
一张是矿主和矿工站在一起,面露笑容,矿主拿着钱袋子递给矿工一个银币。下面写着人要感恩,别忘了你的衣食是谁给的,忘恩者无情无义,与禽兽无异。
除此之外,还要去找其余的行业行会,取得他们的支持,要他们站在自己这一边。
官员们那边又联合着送去了礼物,也说明白了他们的底线,拒不接受任何条件。
至于汪家所提出的同盟歇业的提议,在内部被否决了。
以往可以靠同盟歇业的方式,逼着矿工们回去做工,否则就要挨饿。但现在有组织介入其中,这种方式对他们反而不利,说到底最后还得靠矿工挖矿。
以往真要是同盟歇业,逼着议事会同意他们的要求完全没有必要,不论是官员和议事会都明白他们的力量。再者,这样做会得罪官员,让官员觉得矿主们的势力太大,反而会适得其反。
加之闽城除了自用的煤料,还有运煤船通过海路运送到临近的城市,每一天都是一大笔钱,谁也舍不得这么多的钱不赚。
至此为止,同业行会内部表面看起来还是齐心的。
然而等到最后一个提议的时候,分歧还是出现了。
有人提议,也写一份议事会的提案,要求禁止墨党活动。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一旦这个提案被通过了,那么墨党只要解散一途。
然而在场的很多矿主却不敢在上面签字,这个提案要得罪很多人,而且是得罪成不死不休的地步。
当局可以出面禁绝活动,但他们绝对不敢,也不愿意去招惹陈健这批人,遭遇到报复也不是一些小矿主能承受得起的。
真到了那一步,那就是彻底作死了仇恨,没有解开的可能。
墨党内部还有个影响力极大的大作坊主大工厂主,手里还捏着被股份制共同利益牵扯在一起的闽城数千人,墨党的名声又极好,在市井之间基本都是正面评价。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实在是没有勇气去对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这种事在场的谁都知道对他们有利,但是他们绝不会出这个头。
利益是大家的,仇恨是自己的,凭什么?
有一半的矿主选择了拒绝签字,这是煤业同行会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即便同行业主的权威还在,可剩下那些人却是死了心坚决不签字也不认同这个提案。
简而言之,否决湖霖的提议可以,由他们牵头提议禁止墨党活动,绝不出头。
无奈之下,这份提议终究没有通过,只能搁置,矿主们开始分配这一次应该摊派的游说、贿赂的金额。
然而,当天夜里,陈健就收到了几份这次煤业同行会内部的商讨结果,以及那些在禁绝墨党活动的提议上签名的名单。
不是煤业行会中有同志,而是运河马上就要修通了。
以往各方利益平衡的、以过去行会道德为体系的煤业行会,已经不需要存在了,这条运河让以往的平衡变得毫无意义,也让几家矿主充满了野心。
之前有人代替陈健问过南安的一些联系密切的矿主一个简单的问题,谁支持?谁反对?
支持的,运河通行费一年内给予返还百分之五十。反对的,通行费增收百分之百。爱走不走。
在意识形态上,他们大力支持刚刚流行的自由竞争的说法,在推倒旧时代行会上,双方是暂时可以合作的盟友。
他们还要感谢陈健,为他们找到了立足的支点:破坏行会规矩,不是他们道德低下,而是自由竞争更能发挥潜力与生产力,让社会财富更为丰富。他们这么做是正义的而非不义的,是旧规矩旧道德错了不是他们错了。
更为关键的,墨党的原名,叫修正改良俱乐部。
至少在此时,没有提出任何一句私有制公有制这样的挖根的说法,看上去只是温和的议事会改良派,至少现在看上去是这样,那么矿主们觉得这是可以合作的。劳动环境改良,不会触动核心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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