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度相遇（2 / 2）

“你经常打我啊，打了又不认账啦？”

“那肯定是你欺负我的时候呗。”

“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要说我霸道，那你就是母老虎了！”

“对付你这种人，不凶看是不行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顶嘴，林深感觉像回到16岁的初恋一样，有一个姑娘，看上去温柔，打起人来力大如牛，还会跟他吵架，总是让他耳目一新。

柏仁在房间里，把千萦的小说看完了。千萦的文笔有种桀骜的清新，读起来轻松易懂，但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一股狂野。她笔下的萧潇，有阳光的一面，也有野玫瑰的一面，既温柔可人，又蠢蠢欲动。她将许炜安排在她的命运里，笔锋一转叶晨就从爱人转而成了失去光彩的影子般的人物。柏仁几乎不读带着女性色彩的读物，为了千萦，他读下去了。

看到千萦洋洋洒洒的文字，柏仁似乎明白了，那些夜晚，她为什么在失眠之后变得更加神采奕奕。生理健康受到负面影响，心理状态却很满足。因为写小说的事她多少次跟自己翻脸，要怎么才能让千萦高兴起来呢？柏仁很愧疚，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柏仁去找千萦，敲开门，欣杨告诉他她不在。柏仁把平板电脑递给欣杨，“一会儿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欣杨接了过来，点点头。

柏仁要走之前又问道：“她去哪儿了？你怎么没跟她一起？”

欣杨感觉一肚子委屈，咬了咬唇，话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你去游泳池看看吧！”

柏仁走了，欣杨关上门，懊恼起来。她想她刚刚一定是嫉妒心理在作祟吧，没本事争林深，只能借助柏仁勾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可是，她就是不高兴。

“千萦，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两个人在池边踱步，聊起了一些往事，千萦听的成分比较多。林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上去有点微醉了。池边的桂花树已经开了一丛丛小小的花，空气里灌满了淡淡的花香。

她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想知道吗？”

“嗯。”她点了点头。

他拉着她，坐了下来，带着回忆的语气，说道：“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我修的金融学。毕业后也在华尔街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跟则民聊起这边的教育机构市场，两个人都比较有兴趣，就筹划起来。”

“怎么会想到回国呢？你爸妈呢？”

“教育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之前只是个想法。刚好后来也有比较好的契机，也获得了一些资源，然后就做到现在这样了。”林深说，“我爸妈还在原来的单位上班，我现在每年飞过去几次看他们，圣诞节的时候他们也会回来。再过几年退休，来去就比较自由了。”

“别人是巴不得留在美国，你倒好，还回来了。”

“在华尔街上班的时候，我也想过，最多就做到职业经理人。有一天，我像平时一样起床，准备去上班。我开着车，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一群群穿着正装的男女低头从车外经过，每个人都像机器里的零件，跟着工作的步伐转。一个念头出现了，我想到以后的日子每天都有这样过下去。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千萦听着林深的述说，好像，讲的是她自己。她跟柏仁，不也是这样吗？他对她好，她很迷恋，迷恋到忘了自己是谁。生活很平稳，日子很平静。可是，当你想到未来，却是不满足。

“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多国内的人跟我聊起他们对出国的渴望，还有很多人对怎么出国，出国做什么，适合做什么，该怎么做，都没有概念。我有这方面的优势，在跟则民聊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想，何不把这些跟教育联系起来呢？然后，我们就放手去做了。”

千萦又问起他回国后的一些情况，又听了他不少传奇的事，有些把她逗得哈哈大笑，有些又带着心酸，总之，如果是一张心电图，他的经历就是心跳应该是起伏不定的。当林深问到千萦这些年的事情时，她突然有点相形见绌了。在这个男子面前，自己的经历，简直就像一张白纸。

以前，她是佼佼者，现在，却反过来了。她想起自己也曾经拼命的努力，拼命的学习，总觉得，只要努力，以后生活就可以变得多姿多彩，变得富裕充实。她也曾经有过梦想，她想当设计师，想当导演，想当画家，各种各样有趣的职业都想尝试。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庸俗了，直到现在，变得单调而乏味。而眼前的这个男子，燃起了她曾经的对梦想和未来的期待。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想到你的时候，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吗？”

“打你的时候？”她笑笑。

他摇了摇头。“有一节英语课上，老师问了个问题，要我们起来回答。当时点到我了，你知道我英语很差，回答的七七八八。老师又点了你，当时我就想，这个女孩子那么安静，回答的上来吗？没想到，你说的那么好。”

“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忘了？”

“你说的虽然不算地道，但是思路很清晰，大家都听得懂，你坐下去的时候，大家就不自觉的鼓掌了。”

“是什么问题啊？我不记得了。”

“好像是问你对家庭的看法吧，别人回答的套路是，先把父母的职业介绍一遍，父母对他的期望，他多么爱父母之类的。但是你的回答跟别人不一样。”

“我说什么了？”

“你不记得啦？你说，妈妈做的面条很好吃，你吃面条的时候，妈妈会拿个碗帮你先盛出一点，帮你吹凉了。爸爸也会帮妈妈这么做。你又说，现在家里已经没有这种场景了，这是你对家庭的最大渴望。”

千萦恍恍惚惚记得了，难怪每次看拉面的广告时，电视上的小女孩总是让她心里一阵触动，当年，她也跟那个女孩一样，满嘴都是香，满脸都是幸福。她转移了话题：“那个时候，我学习很棒呢。”

“是啊，当时我也没想到，后来可以追上你。”

她低下头，想了一下，又问：“你当时那样，算追我吗？”

“当然。”

“可是，你好像没有问过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吧？”

“我是行动派。”

“你做教育咨询，是因为这个吗？”

“中考前那段时间，不是有好几轮模拟考吗？我英语最差了，有一天，你要我拿出练习册。我拿给你，你就一页一页帮我对，还告诉我哪里错了，遇到这种问题要怎么写。”

她听着他讲，这些都已经变成很模糊的记忆了，听起来像是别人的故事。听他讲这些的时候，她好像又重新认识当年的自己。那个自己，除了爸妈造成的阴影，除了欣杨的友谊，原来还有少女的情怀。

“你教我的那个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林深不自觉的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道：“上课的时候老师讲什么我都没听进去，就等着你下课帮我补。我当时就想，要是有这样的老师就好了。”

她低头笑了笑，手竟然也没有回缩。他的手很暖和，很坚实，手心里像装满知心的话。

“谢谢你千萦。”

“谢什么？”

“我培训的第一拨学生，很多人就像那个时候的我，不爱学习，也没有自主想出国的愿望，都是被家长逼的。我就一个个问他们，有没有梦想？他们的梦想是什么？用这个来激励他们。”

“那你呢？你当时的梦想是什么？”

他没说话了，身子靠向椅子。转移了话题：“在美国的前四年是我最难熬的四年，我英语底子太差，落下太多，好几次都想放弃，但是，我都会想起，自己曾经被你教过，不能丢了你的脸。”

“后来呢？”

“我申请到了一所很好的大学。”林深又讲了在国外也有不少时候遇到困难，比如，他虽然也结识不少人，但总不像在国内是哥儿们，可以知根知底，美国人的思维跟我们不一样，跟他们沟通，都要转换一种方法和思路。千萦隐约知道了，他回国的多方面原因了。那天在吃饭的时候，听了一车闲言碎语，今天才知道，他的辛酸史。

男人有两面，一面光彩照人，看似花样年华，一面伤痕累累，已经心如止水。前一面是给朋友看的，后一面，是给自己看的。别人只知道他玩世不恭，却不知道他有多拼命。

千萦以为自己知道了林深不为人知的一面，其实，她只知道了一半。林深没有告诉她，刚去的前几年，让他难熬的原因里，还有一个她。而那件事，只要她不问，他永远也不会说。

一阵风吹过，白色的桂花瓣飘落，在水面上浮动。清新的香味扑在人的脸上。

柏仁站在玻璃窗后面，看到两个人紧紧相依的身影。他看着他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说着什么，而她的表情，是平静的。他的心好像玻璃碎了一地。这场景，看起来两个人不只是十几年前的老同学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往？还是，突然来的心潮？柏仁拳头狠狠的砸在玻璃窗，紧紧的咬着牙。

这天晚上，千萦睡得很香，梦里的小伙伴都没有惊醒她，失眠的精灵也没有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