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乐章II(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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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这时,寂静无比的听众席里突然传出了手机铃声。这声音尖锐而高亢,相比较他们弱拍的开头,是如此刺耳。

这声音把聚精会神的小提琴手们都吓了一跳。但他们台上心理素质都不错,并没有停下演奏。这样的事虽然不经常生,但也并不离奇。可糟糕的是,哪怕台上的演奏者们无视了这个铃声,它却没有变小或者停止,而是孜孜不倦地继续响着。听众们都不由皱起眉头,开始朝声源的地方探看。

若要说有比这个更糟的事,那就是这个铃声对裴诗而言并不陌生,它和十年前让adonis摔了小提琴那场音乐会响起的铃声一模一样——是非智能手机4o和弦的陈奕迅名曲《十年》。人们对adonis那场音乐会耳闻能详,很快就有人意识到这件事并非无意为之。又因为铃声响的时间实在太长,台上的音乐已变得参差不齐,最后大家不得不停止演奏。

即便如此,铃声还是没有停止。裴诗把小提琴从肩上放下来。她看见后台工作人员朝她做出手势,示意他们马上广播通知那位听众关机。然而,台下已有人大声说:“到底是谁的手机,有没有素质啊?”

还有人抱怨道:“这人实在太无礼了,裴诗,你应该像adonis一样,拒绝继续演出!”

裴诗总算明白了。这就是洛小姐之前提到的事。这个蓄意闹事的人想要让人们看见她与adonis的差距。如果她像adonis一样砸了小提琴走人,那么结果肯定没有adonis那么轰动,会被人说成是东施效颦;如果她让工作人员中止了这个铃声,受辱也坚持表演,那她更是与“音乐界的断臂维纳斯”有天壤之别。

这人也太瞧不起她了。

裴诗嘴角微微上扬,把小提琴重新放回肩上,用三根手指按住指板,拉出一曲子的主和弦。接下来,比手机铃声高了八度的《十年》传遍了整个厅堂。正好是歌中的这一段旋律:“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到“流”的时候,她用光了两次全弓,声音震颤得支离破碎,哪怕到最后弓子都离开弦了,手指也依然在揉弦。

这一个音符几乎令听者窒息。但还不够。她又拔高音色,继续演奏这曲子的j□j:“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小提琴和钢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用钢琴入门可以成。一个完全不会钢琴的人学弹一流行曲,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弹很动听。但小提琴即便是流行乐中的简单音节,都需要漫长时间的基本功堆积,才能演奏得不难听。

台上的羽管键琴手开始为裴诗伴奏。一旦被赋予了羽管键琴的配乐,即便是流行曲,也会让人立刻联想到神秘的巴赫。一广为人知的《十年》,在裴诗的演奏下,得到了典雅脱俗的升华。渐渐的,像是面对过于优美的小提琴相形见拙了,那支聒噪的手机在人们不曾察觉时安静了下来。

裴诗无疑是独奏的天才,她站在管弦乐队的中央,仿佛是一只羽翼尚未成熟饱满的黑天鹅。还未到最美的年纪,已经璀璨得不可方物。她的宫廷式衬衫雪白洁净,令她有了一种中世纪法国贵族的矜贵。小提琴在她的手上,已经比所有最奢侈的品牌、定制女装还要彰显她的魅力。到停顿的时候,人们在二楼都能听到她与节奏同步的呼吸声。

当一曲短短的《十年》结束,掌声轰鸣,几乎把城市音乐厅的顶都掀起来。裴诗在无数陌生的面孔中,看见夏承司也缓缓抬起手,为她鼓掌。

*********

“裴诗与她的‘夜神’”音乐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下半场有了裴曲的加入,姐弟二人合奏了两曲子,表演了之前准备好的名曲。所有曲子都淋漓尽致地突出了她的长处,这些优势掩盖了被夏承司分心的小缺陷。音乐会结束后,苏疏让她明天早上到他的公司去见他。到最后,裴诗都不知道那个故意用手机铃声捣乱的人是谁。但是,这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她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关于这场音乐会的报道。她调侃《十年》铃声那一段演奏上了电视。甚至连以前伦敦预科班的同学也给她短信:“诗美人,我是Tina,还记得我吗!好像当年在英国你就消失了,你居然还在拉小提琴,真是太好了。周末我朋友生日,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我不认识你朋友,就不来了。”

“你认识的哦,就是Jamie啊。”

在国外,同一个人一年内可以换四五个英文名,谁知道这是哪个Jamie。她正想推掉邀请,对方又迅补充了一句:“一定要来哦,Jamie的爸爸可是你音乐会的策划人,你可以和他认识认识。”她赶着要去与苏疏碰面,这条消息她干脆没回,直奔苏疏的公司。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小时后,她竟在苏疏的会客室里看见了韩悦悦。

韩悦悦穿着蛇皮短裙,靠坐在窗前的软皮沙上,手指甲与翘着的高跟鞋底都是大红色,嘴唇却十分粉嫩,长而蓬松得头把她的脸衬托得像娃娃一样精致。看见裴诗进来,韩悦悦朝她歪头笑了笑:“嗨,诗诗,好久不见。”

裴诗看了一眼她的手,脑中忽然浮现了音乐会结束后,她挽着夏承司离开的画面。夏承司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在女士挽自己的时候总会很有风度地把手臂抬起,平放在腹前。与韩悦悦挽手而行也不例外。这只能说明他们关系还不错吧,并不能证明什么。可不知为什么,一颗心忽然变得格外沉重。她顺手把门关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呀。”

裴诗嗤笑一声,径直坐在沙上,随手抽了一本音乐杂志放在腿上翻看。

“你不相信。果然,到现在还瞧不起我是吗?”虽是这么说,韩悦悦却没透露出一点怒气,反而笑得更大方了,“你从头至尾都没有瞧得起过我。”

如果是换在以前,裴诗一定会耐心解释:“悦悦,你不是没有天赋,只是经验不足。”但只要想到她那双挽住夏承司的手,她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为什么要来听她的音乐会,而且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走了?越想心里疑问越多,但她依然只是默默无声地翻着杂志。

“诗诗,你知不知道自己太骄傲了?你想知道苏疏他们是怎么评价你的么?”

裴诗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却没抬头看她。

“你的演出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外行人听不出你的境界,只能看到你的气势。”韩悦悦说到这里,往前靠了些,撑着下巴说道,“他们觉得,除了你自己写的《nox》和帕格尼尼式的炫技曲,你并不擅长其它曲子。就连莫扎特和维瓦尔第你也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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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近马”奏法(su1 pontice11o),指通过在琴马上或者靠近它运弓,突出高泛音,出一种透明的、金属或者玻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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