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那一年,那一天(2 / 2)
可一手摧毁了她,只怕他也活不了。跟亲手了断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有伸手将人拥进怀里的冲动,那只手臂却麻透了,动也动不了。
江南没有停下来,话匣子打开了,就像泛滥起的洪灾一样,拦也拦不住。
“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不是那样的,你不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她哽了一下:“可是,我爸爸他还是死了。豆豆也丢了,我也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疯子。我知道这些都怨不得你,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灾难。好像自从沾到你们薄家开始,我就变得多灾多难起来……这一次我听许涛说了,原来当年你是想那样子毁掉我……”
就算最后他收手了,可江南还是怕起来。就像心里的什么东西被一下击碎了,拼也拼不起。
秦秋彦从来不知道,那些时候她有多感谢他,简直把他当神一样敬仰着。就是因为那些事,他才成了她的骄傲。让江南觉得,薄南风善良又通透,多么难得。就像她的指向标,总在她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为她指出一条路来,恰恰又是她心中最想走的。这样的知已,何其难得。
哪怕薄南风有备而来,江南认定他是一个好人,所以不顾一切倾心以对。不管他手上沾了什么,也不管他生活的世界有多凶险,她都打算不顾一切了。那时候再绝望,再惧怕,只要一想到至少还有薄南风,她就会傻里傻气的勇气倍增。
可是,当许涛将真相告诉她的时候,江南忽然有些懵了。原来那也不是真的,起码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不过就是他设的一个局……江南就在想,到底还有多少局?是不是一个一个的揭开了,就会将她铭记在心底以为璀璨生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打碎?
她不要,人活着,再寂寥,总要有一些东西可供缅怀?否则,最最不堪的时候,她要拿什么来拯救自己沉沧的心。
江南摇了摇头:“秦秋彦,我真是怕了你了。我知道自己整个脑子都是错乱的,真真假假根本就分不清楚。但是,只要你走近了,所有的一切都会一点点的大白于天下,我很害怕……”
她没有说她害怕什么,秦秋彦却知道。
过来抱住她,轻轻拍打他的背,喉结动了动,下巴抵到她的发顶上,哑声说:“再没有什么是假的了,不是所有你觉得美好的东西都是丑陋不堪的。到现在,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当初是想设计你,还是想要帮你,你在我面前茫然无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心疼……我答应你,再不欺瞒你,只要是你想知道的,就通通说给你听……”
江南哽得更厉害,时间已经很晚了,全身的力气都有些透支,就连哭泣都是有气无力的。
半晌,方问他:“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都已经疯了,真的要以为他死了,他也没有出现。江南觉得,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相遇,只怕他再也不会现身了。
秦秋彦张口骂她:“傻瓜。”他怎么可能不想回来找她,太多次着了魔似的想回来,要回来。睡梦中都已经到了S城,可是一道道的防线,挣不开,躲不过,焦燥难安的从睡梦中醒来……
“从我离开那一天开始,每天最想的,就是回到你和孩子身边……如果不是那样,为什么还要痛苦的活着。”秦秋彦告诉江南:“其实你生秦凉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知道你一定会很害怕,怎么忍心你一个人受苦。那是我在S城的最后一天,四年前的那一天,我从S城离开。离开你和秦凉,是怎样的绝望,也想过可能这一走永远都回不来了。可是,至少你和秦凉是安全的……便想,有他陪着你,你总能好好的活下去,即便你们的世界里没有我……”
江南震惊的抬起头,不相信这是真的,以为是错觉,可是很真,手掌被他握在掌心里,被他紧紧握着。觉得正是那样,那个时候才有力气将秦凉生下来。却从没想过那是真的,一切只可能是幻觉。
因为那一年的那一天,薄南风被告知死亡。是昭告天下的,离正扬和黄宇还去认过尸,也没察觉出破绽。所有人都知道薄南风死了,所有搜查行动停止,封锁也撤销,一切的天罗地网那一天打开了。再不怕薄南风插翅能逃,因为他真的是死了。
江南瞠目结舌,嘴角动了动,艰难发声;“你说的是真的?”
秦秋彦点点头:“真的,不该去看你的,无疑是冒险,最怕给你带来凶险。可是放不下,还是只能任性。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不陪在你的身边,怕自己会遗憾一辈子。钟庆丰本来不允,没办法,就帮忙打点了一切。”他笑了笑:“总算,你顺利的将秦凉生下来了。”他抱过他的孩子,觉得一切都有了终结,哪怕此去经年,真的无路可走,也满足了。
桃花眸子淡散的眯着,神色中有一丝痛触,可想而知,当年他是怎么从她们母子身边走开的,如同在他的心上割肉。如果可以,这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来。
如若生命重来,哪怕是赔上性命,只怕都不想再走开了。
秦秋彦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头,发线垂落。松散的坠落在空气中,发梢隐隐一圈淡白宝光的光晕,宛如夕阳西下。
“我知道我在那一天‘死’去很残忍,如果一切能够掌控,怎么会选择那一天。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为什么那样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却不敢回来找你的原因。连我自己都拿不准,当年就那么逃脱了是福是祸,操控一切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侧首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当年那场诈死不是我安排的,就连那俱假尸也不是。本来是要有那个置死地而后生的环节,却不是那样的死法,也没打算在那个时候。怎么真舍得离开,是打算等你生完孩子再让那一步到来。只是没想到,忽然有一天传来我死去的消息,一切都太周全了,天衣无缝,竟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见是怎样的高人,不仅洞察了一切阴谋,对他更是了如指掌。明摆着知道他是在唱一出大戏,而这出戏的戏本子接下来的行文是什么他都已经窥破了。便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有心,既然已经将他看得这样清,而秦秋彦乃至钟庆丰都不知他的庐山真面目,甚至不知是敌是友,便不得不防备。
如果是友,那很感激。虽然打乱了一切计划的阵脚,如今看来,却是最好的逃生时机。但如果不是……秦秋彦便不敢再想下去,怕只是一个障眼法,想的只是一探虚实,是要将他诈出来。
但如果他还活着,就没道理不来找江南,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秦秋彦想,既然他已经看到了这一步,那么他跟江南是真决裂还是耍花枪,那人也该有几分掂量了。
所以,秦秋彦觉得,这些年或许在江南的周身就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伺机而动。只等他一出现,大祸临头,到时候不单是他,就连他努力想要保全的那一切,也会跟着毁于一旦。
这就是他许多年来,那么想她,却不敢走近一步的原因。江南的身边暗藏着怎样的危险他想不到。但隐隐觉得,就该是在江南身边,他的周身都是经过详细盘查的。这些年虚实也探过很多次,结果证明,那颗会响的地雷没有埋在他这里。
如果真在他这里,早就引爆了,不会到今天仍旧相安无事。
江南只听得惊心动魄,从来没想到,原来另有其人,就连秦秋彦也是被顺势的推着离开,那场戏码竟然不是他安排的……
忽然懂得秦秋彦多年以来的顾虑重重,一个有如此慧眼的人,如果是个敌人,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听罢,不禁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
问他:“就查不出是谁么?会不会是你之前的仇人?”
秦秋彦摇头:“查不出,一切有可能的,都已经细细想过了,觉得不是。”
一直以来没有头绪也没有破绽,所以江南越发成了他心中的顾虑,真的怕一切焦点正集中在她这里,把她当成一个巨大的诱饵,直等他上钩现身的一天。
江南怕起来,马上抓紧他的手臂,急得掉眼泪。心脏一阵阵的狂跳,很快也很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有未知的凶险潜伏在这里,为什么还一而再来的S城找我?”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不用脑子了。江南气极,忍不住打他。
秦秋彦抬起头,灼灼的看着她,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紧紧抱着。
嗓音很轻,只是那一句:“我想你。”
正因为想她,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连自己也觉得很任性,可是没有办法,跟过去的四年多还不一样,那时候见不到,一日复一日的像坐牢,虽然痛苦,却机械麻木的捱了过去。可是一旦被释放,重见天日了,哪一个会想着再回去?
秦秋彦就是,江南就像罂粟,沾不上的时候,可以忍受。可是见到了,不能装作视而不见,难戒的瘾上来了,他拿自己没有办法,就只能任自己一再再的发作。明知这是在犯险。
可是,当她认下江南的时候,这个危险的游戏就已经开启了。
如今他能做的,只是在数字急迫跳动,爆炸之前,将那些复杂不堪的线拆除掉。否则,怕是要粉身碎骨的。
问她:“你怕不怕?”
江南哭起来,她怕,很害怕,怕极了。本来讨厌他,讨厌的想死,今天晚上他还欺负她,强迫了她占尽便宜。可是,一想到他仍旧会死,那些恨意乃至怨念都软棉棉的颓废下去。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他死去的消息,其实这些年过去了,她仍旧没能适应‘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的现实。否则她也不会麻醉自己,让自己疯疯癫癫的,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就是不想面对一切事情。
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已经长得那么大。秦凉不能没有爸爸,江南想,哪怕是没有妈妈,他也不能接受自己没有爸爸。
慌慌张张的站起身,神精错乱了一般,先去把窗帘拉上,又去检查房门是否锁好了。
秦秋彦看着,那么心疼,过来抱住她。
“不用害怕,或许是好的,不一定就是仇人。”
江南不相信,如果是友人,为什么不站出来说一声?哪一个是能这样呼风唤雨的,竟连秦秋彦都拿他没有辄?
秦秋彦知道江南吓坏了,亲吻她的额头安慰她;“你真的不用害怕,我来这里行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不会有人发现。而且,即便是敌人,也是冲着我来的,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会有人会将你怎么样……”
这哪里是安慰,江南哭得只会越发厉害,他以为她在担心什么?是担心被他连累,惹祸上身么?这些年她经受的祸患还少么,一*,一场场,已经如此了,还有什么凶险是她不能承受的?
江南骂得更狠了:“秦秋彦,你没有脑子是不是?你是白痴么?平时就只会说别人,其实自己做事从来不用脑子。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做这样的傻事?你不是有常人不能想象的自控力,你当年那么嚣张,可以承诺不会爱上我,现在是怎么了?你为什么非来这里,S城根本没有人想要见到你……”
秦秋彦紧紧的抱着她,想要揉碎进骨血中。告诉她:“乖,别骂了……”再骂下去只怕他也要跟着哭起来,知道她担心什么,唯怕他一朝沧陷,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
悲怆的时候这样抱着她,还能隐隐笑出声:“是啊,本来我是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自控力,可是,一旦遇上你,这些都不顶用了。就只能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做尽冲动又没有大脑的事。原来我真的只有二十几岁……”挑起她的下巴,飘飘的笑着:“你看,我只有二十八岁,跟你的老道怎么能比,你对我不能那么严格要求,得宽容。”
让人很没办法,平时他最忌讳别人说他年纪小,做了件幼稚的事,就连再生一回,都要改得比她大上一岁。平时也都老气横秋,冰冷严峻,在他身上很难看到二十几岁的男子少年轻狂的模样。而且哪一次不是他对别人严格要求,犯了错误,极少宽容,这一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秋彦肯跟一个女人撒娇。
在江南看来,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撒娇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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