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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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瑜到他近前,见是把竹子根雕小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百度搜索读看看稳定)壶身上利用竹节褶纹依势雕出两个对弈长衫高士,一人悠闲盘腿,另一人屈膝倾身,神情紧张,壶身和壶盖极似一段古松,壶把壶流又做成松枝形状,周身缀满松叶,状极流畅自然,再拿过来翻看几眼,心中便已经有数了。

竹一直被视作高洁象征,比起犀玉雕品,竹雕为文人雅士所青睐,自古名家不断,到两百多年前朝丰远年间达到鼎盛,按地域分“北许”“南苍”两派。

北许名家代表人物许鹤本身就工于书画,所以许氏雕竹,以画为正法,又糅合笔法,创了透雕、浮雕、留青等技法,层次分明,布局大气,喜雕山水古松、青藤仙草、鹤鹿神仙,无不惟妙惟肖,神韵俱绝。而南苍代表人物陵州人氏苍错,字向正,他则喜利用竹根盘根错节,线刻加刮磨即卓然成器,如同写意山水。这两派代表人物作品,因为年代长远,传世稀少,据说皇宫中也藏了几件,连正德皇帝也时常把玩,可见其珍妙之处。

这把高士松下对弈壶,观其走势刻法,显然是南苍风格,刀法出类拔萃,且底座凹处有小篆体“回”字印,正是苍错一向惯用标记,再加上外祖这般如获至宝,想来就是苍错传世之作了。

“怎么样,看出来没有?”

江夔催促明瑜,眼中满是期待。

“看样子应该是南苍一派作品,只出自何人之手,却实是看不出来。”

明瑜笑了下,把壶小心地放回了几上。

江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嚷了起来:“你这丫头,莫不是逗我寻开心吧?这你怎会看不出来?我记着刚去年你还跟我说比起北许工雕,你喜苍向正意境,怎如今那苍向正绝世佳作你面前都说认不出来了?”

明瑜啊了一声,这才道:“竟是苍向正?怪道看起来不一般。实是外孙女眼拙了,往后有空再向外祖多多讨教。”

江夔叹了口气,一脸惋惜:“我就说你那爹娘好生糊涂,好好一个冰雪人儿硬要给捉去管什么家务,人纵有七窍玲珑之心,沾了那世俗之事,也难免要分心。等你爹过来,看我不好生教训他一顿!”

江夔上了年纪,心态愈发如童,有好东西就恨不得让旁人都知道。方才故意考问明瑜,只不过是想谢醉桥面前卖弄自己这外孙女聪慧才学,不想却被明瑜扫了个没趣,偷偷看了眼谢醉桥,见他立一边面上始终带笑,并没什么异色,这才急忙又对明瑜解释道:“这把高士松下对弈壶本是醉桥外祖翰林院安松所藏。老头子宝贝得紧,从前我欲拿前朝山水大家董瑞真迹去与他交换都不肯。我一时气不过,就与他立了个赌约,给他打个棋局,一年之内,他若能破,我输他董瑞真迹,他若破不了,就输我这对弈壶。他向来自负得紧,自然应赌。如今一年之约早过了,他果然破不了我棋局,好还是个知羞人,这才托醉桥将这东西给我捎来。”

江夔说到此处,得意至极,竟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又哎哟一声捂了下头,想是牵动额角伤处。(请记住

明瑜听到安松名字,略微怔了下。这安松她前世里也是晓得,不仅是正德皇帝当年太子太傅,近一层关系,便正好是她从前那婆婆,靖勇侯府三房里夫人安氏父亲。那安松翰林院掌天文星象,精通勾股数理,脾性与外祖截然不同,为人出名方正刻板,奇怪是,就是这样天差地别两人,却多年相交。

明瑜自然晓得他两个人私交,却不知道还有如此一个赌约。正发怔间,听到外祖痛叫一声,急忙上前相扶,身后谢醉桥也已是抢步上前,见明瑜已扶住江夔,便又停住,后退了一步。

“老太爷,小侄既将外祖所托之物送到,这就告辞离去了。小侄离京之时,恰带出了极好伤药,是宫中太医院所出。到江城居所后,便派人送来,望老太爷保重身体,早日康健。”

谢醉桥对江夔笑道。见江夔称谢,想了下,又道:“小侄还有一事相求。便是外祖叮嘱过,定要小侄从老太爷处求得破局之法。道一年来日思夜想,呕心沥血,竟仍败北,虽有恨,却甘愿认输,只盼老太爷告知破局之法,方可心安。”

那谢醉桥转述过安松话后,明瑜见外祖眉毛竟又跳动起来。她与他相处多年,自然晓得每逢极其得意之事时,他便会露出这表情。

江夔咳嗽一声,朝谢醉桥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

谢醉桥依言靠了过去,俯下身子。

明瑜见谢醉桥起先还满脸郑重,等听到自己外祖说了几句之后,先是神色一僵,再是眉头高高挑起,一副不可置信表情,再片刻后,竟是变得哭笑不得样子了。

明瑜莫名其妙,却见外祖朝谢醉桥挤了下眼睛,得意道:“你照我话,修书这么跟他说就是。想到安老头知晓后样子,我就恨不得插翅飞到京中亲眼去看看,哈哈……”

谢醉桥咳了一声,朝江夔行礼道别,转身待要离去,脚步微微一顿,看了眼明瑜,仿佛要说什么,却终是未开口,只是朝她含笑微微点了下头。明瑜急忙回了个礼,谢醉桥这才大步而去。

谢醉桥被候庭中柳胜河和余大等人送出了白鹿斋,与自己随从往江州返去时候,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方才江老太爷那一番话。

“你外祖为人吝恪,又素来迂腐。我不过从那杏花泉棋谱中翻拣了几个残局出来,斩头去尾拼接一起,本就是随性胡乱之局,何来破解之法?可笑他死脑筋不知变通,还真以为是我寻访到什么珍谜之局,竟然苦苦对着这乱局研究了一载,末了还被我诓来了这竹雕壶。我从前好生诚心求他交换,他不理不睬,连让我多看一眼都不舍,仿佛我会偷了去般,如今用一局乱棋,他反倒心甘情愿地给送上了门,你说好笑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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