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回京(1 / 2)
嘉平关。
“事情就是这样。”兀牙跪在地上,额头直接碰到了冰冷的地板,背上满是冷汗。
“天罚?”宇文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十万大军十去七八,只回来不到两万人,你居然说,是因为触怒上天被降下天罚了?”
“殿下可以问问其他士兵。”兀牙颤声道,“末将并非推脱战败的责任,只是……那样的场景,真不是人力能及的!”
宇文忠盯着他不说话。他当然不是没问过逃回来的其他人,只不过那些士卒一个个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魂不守舍,惊恐大叫,完全不明白说的是什么,相比之下,居然还是兀牙说得最清楚一点。
但是,从上游扑下来的……火龙?怎么可能!
“殿下。”随着一个温婉的声音,冉秋心从后堂慢慢地走出来。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出来了。”宇文忠缓和了脸色。
兀牙不敢抬头,但心里的惊诧却没少了半分。从未见过太子对太子妃和郡主之外的女子如此和颜悦色,居然还允许一个女子进入议事堂,这女人不简单啊。
“已经没事了。”冉秋心摇摇头,微微一笑。几天的上吐下泻,让她原本有些丰润的脸完全削了下去,身体也更见单薄,瘦得几乎一阵风都能吹走,看起来少了几分端庄大气,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你有什么想法?”宇文忠问道。
“殿下,小女以为,天罚什么的,自然是子虚乌有的。”冉秋心答道。
兀牙张了张嘴,就想辩解自己绝对没有半句谎言。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冉秋心又紧接着说道:“既然东华的军队仿佛早有准备一般,那么,这大火自然是东华弄出来的。”
“可东华为什么知道末将走哪条路?”兀牙疑惑道。
“我若是有能放火的法子,也不用管你走哪条路,横竖总是要渡河的。”冉秋心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但……”兀牙想说,就是那个火,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弄出来的。
“殿下,小女的侍卫刚刚从沧河渡口回来,带了些东西。”冉秋心转头道。
因为兀牙逃脱之后一路收敛败军,耽搁了时日,居然是和冉秋心派出去的侍卫同时回来的。
“哦?”宇文忠很感兴趣地一挑眉。
“那些烧过的河面,因为冰层坍塌,所有的东西都被卷入河中了,自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不过岸边还有一些被烧焦的北燕士卒尸体。”冉秋心凝重地道,“小女的侍卫虽然习武,却曾经是圣山医宗的外门弟子,粗通医术,他检查过尸体,说这并不是普通被火焰烧到衣服来不及扑灭而被烧死的。那些士兵的尸体焦化程度非常厉害,一般来说,仅是火烧,不会把人烧到这个程度,除非,是在身上泼了油烧的。”
“泼油?”宇文忠一愣,别说没人会在自己身上泼油,行军途中,也不可能有人带着油或者酒之类的东西,还是如此大的量。
“对了,起火之前,有一种很刺鼻很臭的味道从上游处飘过来。”兀牙心中一动,赶紧说道。
之前被那火势给惊住,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也不知道和大火有没有关系?
“刺鼻的气味?”冉秋心皱了皱眉,微一思索,便道,“反正,不是煤油就是黑水之类的东西。圣山也有一处矿脉,会流出黑色的水,却如灯油般能点燃,东华军中多有江州本地人,若是这附近有矿脉就太简单了,黑夜里兀牙将军也看不清楚上游流下来的东西。按照江州西高东西落差极大的地势,很容易就能从上游两三里的地方倾倒下来,然后,丢个火折子,火焰就会一路顺着那油流过的地方烧过去了。”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宇文忠震惊道。
“正面作战,其实用处不大。”冉秋心笑笑道,“奇技淫巧而已,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殿下可以安心。”
宇文忠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兀牙,许久,终于还是道:“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因你之故,前锋营几乎全军覆没,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杖责一百,立即执行。”
“谢殿下。”兀牙大大地松了口气,几乎感激涕零,这会儿才感觉腿软了。
一百军棍,虽然狠,但他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挨完了顶多就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养好了依旧是好汉一条。本来还以为败得这么惨,会被盛怒的皇太子推出去斩首呢。说起来,倒是要多谢那个女人了。不过……怎么又是女人?东华有一个,北燕也来一个!这世道的女人也这么狠了?
宇文忠挥挥手,示意侍卫将兀牙拉出去行刑。
“殿下在忧心嘉平关的事?”冉秋心又道。
“嗯。”宇文忠叹了口气道,“坐下说话吧。”
“是。”冉秋心本就病体未愈强撑着,这会儿也感觉到脚下虚浮无力,便道了谢坐下来,吐出一口气,这才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了,如今的情况,我们还是占着上风的。”
“怎么说?”宇文忠诧异地问道。
兀牙折损了十万前锋营,而嘉平关又被毒倒了一半人马,就算只凭现在江阳的军马,人数上就已经反超北燕了,可冉秋心却说,他们依旧占据着上风?
“只要嘉平关不失,头痛的就是东华,而不是我们。”冉秋心道。
宇文忠沉默不语,暗自衡量着利弊。
“殿下,当年只有区区几万人的嘉平关,曾经阻挡了北燕百年南征的脚步,而我们如今还有十几万人,怕守不住一个嘉平关?”冉秋心自信道,“只要有嘉平关在手,我北燕铁骑就随时能兵临江阳,半个江州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焦头烂额的是东华人。”
嘉平关在东华手里,虽然能阻挡北燕南下,但对北燕的国土却不能造成多大威胁,可嘉平关一旦在北燕手里就不一样了,这相当于是一扇北燕大军南下的门户,尽管不如苍茫关那一扇正门大,但角门也是门。足够让人出入了!
“秋心,你知道北燕为了这次南征消耗了多少国力吗?”宇文忠有些艰难地道,“那些牲畜被下了药,吃了肉的士兵都病了,就算剩下的那些牲畜还活着,怕是也不敢给士兵们吃了,嘉平关的粮仓补不上窟窿。”
“可是,北燕的军队也少了十万。”冉秋心压低了声音道。
宇文忠一愣,随即恍然她的意思是指前锋营虽然全军覆没,却少了近*万张吃饭的嘴,自然就能省下不少粮食来。他想生气,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
冉秋心的话说得诛心,但却是事实。
甚至于,嘉平关里那病了的十万士卒,虽然有人在好转,但也有人继续恶化,最终怕是还要少个四五万人。这么算起来,等下一批军粮运到,虽然有些吃力,但勉强还是能撑下去的。
“殿下何必只着眼于眼下?”冉秋心又笑道,“只要嘉平关在手,主动权便在我,太子殿下春秋鼎盛,便是休养生息两三年,再卷土重来又如何?而东华,只能在江阳城屯重兵,时时堤防头上的刀子落下来,再看着我军铁骑在沧河北岸肆虐。”
“可是,这次孤力排众议,发动了南征,结果却不如人意,只怕朝中议论会很多,父皇也会有所不满。”宇文忠忧虑道。
“便是如此,殿下也要尽快回京城安抚局面。”冉秋心沉声道,“两三年后,殿下再次南征的时候,身后……没有掣肘就最好不过了。”
宇文忠深深地看着她,许久,终于一点头:“便依你所言,加固嘉平关防守后,先行返回京城。”
“多谢殿下信任。”冉秋心浅浅一笑道,“东华的摄政王夫妇只怕也要回京了,他们可没空耗在江州,不过,殿下要小心,卓然可能会留在江阳,殿下用来守卫嘉平关的人选,可要格外慎重才是。”
“卓然……”宇文忠的神色有些复杂,“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卓然?”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卓然。”冉秋心点头。
兵宗肯定是站在秦绾那边的,只不过兵宗的弟子太少,传承都快断绝了,就是有那么一两个,除了卓然之外,全部不值一提,也不用多花心思了。毕竟,学习兵书战阵,就是为了上战场的,谁会学了一肚子治军之道,却窝在山里如闲云野鹤?
至于那些外门弟子,原本对于宗门的感情也不深,那些人多半已经投效军旅,轻易不会改弦易辙。
“可惜了。”宇文忠有些感叹。
“卓然也只是一个人罢了,当年南楚有他,也没见多强盛。”冉秋心安慰道。
“说的也是。”宇文忠还是赞同了。
冉秋心却默默叹息了一声。
她当然是安慰宇文忠的,虽然卓然只有一个人,但他一个人就抵得上整个兵宗。南楚说是重用他,实际上却附加了无数掣肘,而东华……秦绾能请他出山,想必至少要许一个独立的兵权。不得不说,她见过的皇族之中,李暄确实有这个用人的魄力。
“秦紫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顿了顿,宇文忠好奇地问道。
“很强大。”冉秋心想了想才道。
“孤以为你不会如此夸赞对手。”宇文忠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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