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百里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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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常说,为医者要懂医。

这句话我从三岁听到十三岁,着实有些腻歪。

我是一个孤儿,是师父和大师姐在出谷的时候捡到的。后来听师姐话里的意思,师父原不打算捡我。

若不是见我白白嫩嫩,不哭不闹,窝在包好的红褥里,只拿着那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珠瞅着他,他才懒得管这样的闲事。

每每听起来,我都要在心里感谢一下我的父母,虽然遗弃了我,但好歹给了我一张好脸,能让铁石心肠的师父都软下来。

师父留着长长的胡子,长长的眉毛,眼睛大而垂,鼻梁很正,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无欲无求,仙风道骨。

好多得了怪病的有钱人看了师父这模样,三分的信心瞬间变成了十分。病情刚有点起色,那些人就上赶着给师父送钱,个个夸师父是神医。

也就他们人傻钱多,被师父坑了还不知道。我学医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有些病只一副药就可以,完全不用半月半月地吊着。

是以,我从不觉得师父多好,医术多高。

自我记事以来,师父一直对我比较苛刻,认错一味药要被师父罚画草木图,记混了脉证更是要被师父写打油诗花样嘲笑。

哼!简直是为老不尊,跟书上讲的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他对大师姐却是和风细雨,宛如一个慈祥和蔼的爷爷。给她扎小辫,给她买花衣,我经常在一旁羡慕地直眨眼。

神医谷很大,只住了三人,谷内有机关,很少有人能闯进来,我很少见外人,凡事都是从书上学的。

在谷里的日子,漫长而又短暂。

谷内的藏书很多,倒也不闷,只是我脑子太好使,看一遍基本就记清了大概,看两遍就背好了全文。

师父对此一点也不开心,反而有点不服气,常常变着法考我,因为他年轻的时候背得可没有我快。

等到我把师父的藏书看完一遍,我都到了十五岁。

师姐比我大不了多少,已经有了少女心思,对那个受伤闯入谷中的少侠照顾得格外上心,每天都给他做好吃的,还给他缝衣服。

别说师父看了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好好的师姐怎么一遇见情爱,就不管我了呢?

纵然我们再怎么不开心,师父还是同意师姐跟那个少侠走了,因为师父觉得那个少侠是真心喜欢师姐的,能陪师姐很长很长时间。

师姐总要成家,不能总留在神医谷里。

师姐离开的那个晚上,师父在树下挖出了一坛酒,破例邀我同饮。

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以往都是偷着喝,一时要我光明正大地喝,总有几分羞涩。

那晚月色不好,星星倒是亮的很,风也挺大,把树上的花瓣吹的到处都是。

我跟师父坐在桃花树下,你一杯我一杯对饮。

我一直觉得师父的酒量比我好,可没想到最先醉的却是师父。

师父嘟着嘴,鲜有的孩子气,念着,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娃被猪拱了,还是个外来猪。还说我不争气,没能让师姐喜欢上。

我撇撇嘴,心中暗道,这也能怪我?!

感情的事,最是莫名其妙。

师父就是不喜欢少侠,没别的原因。但,那个男的虽然没有我好看,也比猪强多了。那些求医的可都说这个少侠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玉面冷郎君。

简直酸气冲天。

舍不得师姐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他。毕竟,我也舍不得。

不过,师父酿的酒真不错,好喝。

我问师父这酒叫什么,怎么酿,他理也不理我,一个劲生闷气。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是谁啊,我是神医的得意弟子。只要多尝几遍,就能推出酿法。

我酿出了相同的酒,却不知道名字。酿了一坛又一坛,都埋在桃花树下。

师父问我为什么酿这么多,我当时特别认真地告诉他,我希望有一天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喝。

师父哑然失笑,摇摇头说,那你喜欢的人必然是个嗜酒如命的人。

才不是。我偷偷把那坛酒下面刻了字,其他的酒坛可没有。

师姐离开了,谷内又少了一个人。

纵然师父老也老得有味道,但整天看他那张脸,再好看也免疫。

因为过于寂寞无聊,我便天天盼着有人求医,最好是那种特别棘手的病症。

这倒不是我恶趣味,只是这谷叫神医谷。

神医谷,既然叫了出来,自然有它的道理所在。

我们谷内有三不医,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因为师父说,如果求医者为富不仁,又爱钱如命。那就尽量多要,不出个千金万金,休想治好。反正我们医术高,没有我们治不好的病。

我记得师父说这话的神情,看起来很骄傲,但骄傲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这,也许就是神医的气势。

但……再好的医术,也抵不住生命规律,万物荣衰。

师父死了,死的时候是秋天。

窗外的秋风把叶子全部刮了下来,谷里的猿猴叫了一晚上,悲悲戚戚。我本来不想哭,却也流了眼泪。

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话以前他也说,可我总觉得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师父的才能倒是够了,德行上可一点也不像佛。

爱喝酒,爱坑人,没事还喜欢打野味,就算没见过佛,我也知道,佛才不是这个样子。

师姐走了,师父死了,神医谷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自然要出去闯荡一下。

闯荡了几年,本事没学多少,人倒是救了不少。

那些人,一听我是天庸子的徒弟,都说我有师父之风。

那神情,太过自豪,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其实是他们教出来的弟子。

我道,师父已经驾鹤西归,他们个个都哭得眼泪混鼻涕,比死了亲人还难过。

不出神医谷,我竟不知,师父在江湖中的名声如此之高。

不出神医谷,我竟不知,那坛酒的名字原叫女儿红。

师父不在,我自然是要跟师姐说一声。师姐倒是好找,毕竟那个少侠那么有名。

玉面冷郎君,住在鼓山的碧江山庄里,需要令牌才可以进。

令牌我有,是别人给的。

那次我救了一个公子,他说拿此令牌,碧江山庄始终正门相迎。

碧江山庄。师姐名为江碧,这样想来,应当过的不错。

可我猜错了,师姐不在碧江山庄,那个公子也不是公子,是碧江山庄的二小姐。

她姐姐是这碧江山庄的主人,而那个玉面冷郎君,是入赘进去的。

我质问他师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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