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起竿(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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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雅间内室里,他们几个苏门子弟正坐着喝茶闲聊。近来几天朝政在朝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算是安稳,但李格非家却是出了篓子,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令人烦躁。使得这位员外郎不得不出来寻清静。只是没想到向来清静的潘楼也在传唱醉花阴。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淡淡的忧伤萦回在梁宇楣子间,木挂落上的流苏也被随之摇曳。

李格非按着额头发愁,也不知是谁抛出来的流言,说是自己女儿被人始乱终弃后写下的怨词,而令人诧异的是京里的人还真信了,而且还是大面积的相信。这下好了,女儿是整天被族里逼问。而他这做父亲的也免不了被指责教导无方。

不过旁边的晁补之却在笑,他是有些幸灾乐祸,“我看你就顺势推舟,把丫头许给那小子好了,也免得再有这些不三不四的流言,那小子……怎么说也是给我们出了大力的,你李家又多番欠他人情,如今何不成人之美?”

“站着说话不腰疼。”李格非恶他一眼,“要是这么容易我就不会躲这儿要清静了。”

陈师道也笑了,“要不就依老师所言,将丫头许给苏家了,怎么也是亲上加亲。”

“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掺和了,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把女儿许给你们两家。”

两老头被戳穿心思后也不尴尬,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无伤大雅。

……

……

而李府,此时上下气氛僵硬且又凝滞,让人浑身拘束,即使是厨房里做菜的厨娘也要探脖子打听。

“小娘子怎么样了?”她拿住进来端菜丫鬟,“听外头说连大夫人都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秋娘你就安心做你的菜吧,小娘子又不是第一次了,急的什么,不跟你说了,我先上菜去了。”

“哎!”

这三十多几的厨娘有些萧索的搁下蒸笼盖,里头的果子鳖也没那么鲜香了。自从那流言兴起后,这府里头是没半天安分日子,可怜了小娘子,这回又是要遭罪了。

她心里挂念的小娘子此时确实是在被三堂会审。

“都这时候了,你这丫头还不说实话?你这是要气死你大娘啊!”

“我都说了,只是随手之作,并无它意,大娘你们太作真了。”

后院的三山厢房内,李清照被面前的三人审问不休,自己那姨娘就不用多说了,这两天嘴皮子都磨破了,不想今日这大娘和堂姐也过来开导她,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老实跟大娘说,你与那书生究竟有没有……”

李清照在三人灼灼的目光下挎下肩,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饰花,摇了摇头,有些无力。

她也累了。

现在就想知道这词是怎么传出去的……

“饿了,我去吃饭了。”

她站起来就推门出去了,把殷氏三个落了下来,不过这时候她们也没有追的意思,只是互相间以目示意,结果都是摇了摇头。

王氏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

旁边坐着的李素握上她叔母的手安慰,“安安不小了,是该有自己的想法,如若她真的喜欢,叔母就随她意吧。”

王氏眼角的皱纹从未这么清晰过,髻上的玉胜也疲惫的瘫在发云上,扭头看看外头深秋的梧桐,叶子片片在落。

“真的留不住了吗?”她嘴里喃喃。

……

……

而作为流言的始作俑者,如今却是高兴的趴床上剥豆子吃。

“萸卿姐。你说我这事儿做的如何?你看那书生,这两天都躲那酒楼里不敢出来了。”

她在青衣楼上的阁间里与萸卿嬉笑,不过萸卿却是在低头练她的分茶。似乎对于身后的骄傲不以为意。

“你这话可别被姐姐听见了。”

“知道知道。”

慎伊儿很是骄傲,那书生通过舆论害了这么多人,自己这回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酒楼里怎么也唱了?”

这时李师师拨开珠帘进来,微蹙着眉头,大堂里的醉花阴不知什么时候也唱了起来,可她之前明明交代过李媪不收这词,但才过了一天。这楼里就有那“人比黄花瘦”的词出来,一时间,底下纷论丛生。从雅间的西窗处飘进来。

“这词可真是……”,“妙啊,人比花黄瘦,我怎么想不到这词还能这么用。”

“李家娘子这词才。就是放眼整个大宋也绝难挑出一女辈能出其右。只是,这词未免……”

“不会是意指那苏仲耕吧……”

李师师将窗子合了,声音还有些大,吓得榻上的慎伊儿赶紧低头吃豆,不敢多瞧一眼。

……

……

这几天苏进又是处在了风口浪尖上,所以为了不让店门再被扔菜帮子,所以干脆就把铺子关了,早午晚的都在风悦楼给陈老头做装潢。

“往左边挂些。舌兰搁案头……”他拿着图纸指挥,好在工匠们不关心这些小道流言。所以就不会因为某人亵渎了全京城男人的女神而鄙视他。

“我说……仲耕。”陈守向这时候上来,面色神秘的把他拉到廊道拐角处,“这个……这个……”

他支吾了半晌,还是苏进打断了他,“又不是外人,陈叔有什么就说好了。”

他这么一说后,陈守向才把事儿跟苏进说了,果不其然,是对他大量调用现银的事儿不放心。

“不是陈叔信不过,可仲耕你调用这么多现钱也不说个用途,陈叔心里没底,这几个晚上都睡不安生。”

苏进看着老头愁眉苦脸的表情,半晌不动颜色,沉默着思量着,此时雅阁里装潢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直到有工匠问他人时,苏进才挪了下步子。

“陈叔想不想替嫂子报仇。”

“当……”这应话马上就卡住了,自知失言的陈守向不自觉低下头,视线飘忽不定。

苏进心中一叹,果然如自己所料,“敌势雄大,靠我等难以得报,所以必须借助他力,其余的就不说了,我想陈叔比我清楚。”

这次的谈话似乎让老头更是心绪不宁,以至于在柜台连错了三笔账,他长满茧的手指难以自处的磨着,时不时瞅那十个在店里打杂的壮汉,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作工的,他不停的想着苏进的话,开始明白了些事情。

唉……

一个暗叹,是难以言明的滋味。

……

……

装潢一向是比较繁琐的事情,而且由于要兼顾楼下生意,所以进度一直很慢,直到月底了,整个二楼的装潢也才过了七成,要不是酒楼有酒曲权获利,恐怕早就被这漫长的工期拖垮了。

“我说……陈老爹,你们这楼上在鼓捣什么呢,乒乒乓乓的,都快两月了,还拿幕布蒙着。”

“就是,都街坊邻居的,至于这么藏着掖着么。”

楼下的几个熟客是不止一次问了,可惜这陈老头虽然老实,但苏进却是口风管的紧,就是吊着不说,以至于有几个不信邪的还要花钱上去观光,倒是让陈老头左右为难。

“几位就不要闹了,这事儿我可真做不了主。”

底下一片嘘声,就这时,外头有大家奴仆进来。

“请问苏郎君在吗?”

……

……

午后,阳光渐渐褪去烧意。

西水门处的蔡府,有马车慢慢地停在石狮子前,苏进揭开车帘下来,抬头看了眼匾额后才随奴仆进门,穿过前院子中堂,又拐了两个偏廊后才到后苑,奴仆守在外面的门罩洞,示意苏进自己进去。

嗯?

苏进一怔,眼前这一片金黄的粟米地恍如在野外郊田,看别家士府后苑都是月季海棠,有点另类的也就种点果蔬,这老头倒好,是要提早退休的意思?

这时有爽朗的笑声从粟米地里传出来,“这事我可出不了头,还是你这丫头自己跟他说吧。”

声音刚过,就见着蔡京顶着草帽从粟米地里出来,身后跟着蔡家那千金,她提着小木桶,应该是给老头打下手,抬头望过来时看到自己,竟有些不自然的把视线错开,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哦?这么快就来了?”

蔡京不禁露出了笑声,净了手后将苏进引到山墙边的石桌坐下,“来来来,老夫这菜畦里的粟米要秋熟了,到时候可要过来吃个便饭,别的没有,但米粥管够。”

苏进笑了笑,这老头兴致倒是不错,把草帽搁了边上,支会身边那侄女去备茶点。

“观蔡老气色恢复不错,想必不日即可康愈上朝。”

对座的俩人都是笑了起来,这蔡京自重阳后就对外抱病,可说是一直赋闲在家,也难怪有这闲心做庄稼汉了。

寒暄了两句后就入正题了。

“今日找你过来,应该知道什么事吧。”

苏进点点头,“那位老学士昨儿就让人带话了。”

“哦?”很难描述蔡京此时的这声笑是怎样一个心态,“他倒是真把你当自己人了。”不过随后就没在这点上纠缠,摆正了颜色,“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不用老夫多言,你自己把握吧。”

“嗯。”

两人真正说话其实就这俩句,所以当蔡薇招呼奴婢送来茶点时,谈话就已经结束了,倒是让想听墙角的蔡家女郎不住蹙眉,等到苏进走后也不免心生疑窦。

这人……是来喝下午茶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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