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围城打援(中)(2 / 2)

加入书签

大堂前正是长吁短叹,而这时……梨台之上忽然有二胡乐声飘出来,这极凄离的拉弦乐瞬间就把人的耳朵抓了过去。众人有抬头望、有转过头看,梨台上挂出一条横幅来,上书“鸳鸯蝴蝶梦”五个大字,笔法瘦直挺拔,如游丝行空,赫然便是三月前倩女幽魂扉页上的题字,这被许多士子津津乐道的书法如今再度出现,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们或是震愕,或是皱眉,神态百般难言。

那如泣如诉的鸳鸯蝴蝶梦从紧闭着的朱红纱帘后续续飘来,就像是在耳畔边倾诉着绵绵情意,真是……

“诸调之新,乐功之厚,同辈中怕是无人可出其右。”无不有人这么酸溜溜的评价。

而二楼东厢雅间里,中书侍郎许将之子许份合着眼,安静的聆听曲乐,旁边的侍从知他心意,也就把桌上的锦盒收进了袖子,转出屏风与家仆耳语了两声,家仆应声出去。

随着乐曲终结,梨台上的纱帘也慢慢卷拢起来,中间只有一个素裙女子跽坐着,她把高胡交付给身边的女婢,而后起了身子到台前来。

大堂里有惊讶的声音,“李师师啊,她怎么会出台的?”行首人物一般只会约客,而不会出台,尤其是像她这等第一酒楼的行首,更别指望她会在这种场合下登场了。

底下的絮叨声很快就随着李师师的手势而停了下来。

“师师已经很久没有出台了。技艺有些生疏,还望大家多有包涵,刚才这曲鸳鸯蝴蝶梦是一品斋的苏郎君所谱……”

后面的话很多人也都明白了。而且李师师话还没说完,南面潘楼也正好传过来消息,对于那苏进即是一品斋的身份再次坐。短短这几个时辰内,京中三大酒楼都对外表露了这等信息,消息层层扩散,从底层的说书艺人到上层士族大夫,不消多久。这京师里走动频繁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了,太多人不禁发问。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隐忍到这种程度?

这风言。很快就吹到了宫闱里去,原本就敏感的人物在这时曝出这等讯闻,让那些妃嫔们亦感兴趣。

后殿御花园里,百花争艳。鸟语花香。

玩着关扑游戏的妃嫔们也暂时停了下来。拿帕子净手,莲石桌边伺候着的都知官正在给这些娘娘说外头的新闻,由于久处深宫,所以这些妃子们对于外界新闻的渴望自是比寻常人要强烈,即便这份情绪不会表现在脸上,但也会表现在神态举止上。

掩嘴、缩肩,因诧然而睁大了眸子。就连素来稳重的皇后王氏都不免有诧异的神色,她问这入内都知。“京中真是这般风闻?”

都知卑躬,“奴婢也是听采办司所说。心知娘娘们关心此事,所以便来与娘娘们说。”

这一干锦衣玉食的妃子们闻言不免忧心起来,尤其是最得徽宗宠爱的郑贵妃,她可是不止一回见徽宗在她宫阁里秀那“授自老先生”的瘦筋书法,还总能与她谈论那美芹十论是如何系统精妙,每每说来,无不是感慨“吾大宋人才济济,何愁大业不成!”

“姐姐。”她从桌底下偷偷拽了下皇后的袖子,王氏把不解的目光望过来,便听到对方问道,“官家那头可是知晓?”

一听此问,王氏也是暗忧起来,“官家耳目甚多,消息自是比我们后宫要灵,如今连我等都已听闻,官家怎有不知之理?”她说到这儿,神色一个激烈,“不行,我得去睿思殿一趟。”她赶忙吩咐下去仪仗,往外殿门而去。

正如同王氏所说,此时身在睿思殿批审奏折的徽宗已然从文字外库梁师成口中得到宫外流言,并且吩咐梁师成去取些东西回来。

御案的左右案头上分置两垒折子,左边十五折,右边二十六折,如此分明的摆置。不过此时身穿燕居服的徽宗并不在案前批阅,而是和资政殿大学士黄履、观文殿大学士范纯仁在偏厅研讨书画艺术。

一张三尺澄心纸立在他们面前,有专门的青檀画架安上。

端午沉舟事件的内情即便下封口令,但还是被朝野众臣揣摩到了,这自然让徽宗大刹颜面,而且对于苏进的处罚也是让他头疼不已,不罚不成规矩,但罚了又会被三省看轻,到头来……都是自己这做皇帝的不是,烦的他根本耐不下心来处理朝务,索性,就是把这两个安置在宫观养老大学士召了进来陪聊散心。

他身边负责记录言行的起居郎邓洵武小心陪侍,皇帝受了气却发不了,想想就知道有多窝气,所以这时候他笔下的记录也是非常谨慎。

“官家。”又有一份新折子上来,徽宗停下手上的笔,“谁的。”

高班低头一声,“少府刘监事。”他想了想,又把后话补齐了,“奏疏整饬宵小,查办奸商。”

徽宗摆摆手让他赶紧消失。如今朝廷也是很明显的分成两股,一面是以谏院高杞、枢密院丁贺 为首,对苏进是往死里打,另一面是礼部赵挺之、台院任伯雨为首,对苏进大做开脱,不过主心骨倒是在那李家女子身上,这让徽宗是看到摇头无话,简直把自己当做无道昏君了,李格非那女儿他当然知道是清白的,只是眼下找个外在的平衡点罢了,等事情过去了自是不会给予为难。

“官家。”

这时外头的梁师成端着一叠宗卷进来,“这是熙宁年那商户苏中的原卷,按照年份来算,该是此份无疑。”

徽宗拿过这份已然泛黄的科举策论,他根本没有去看内容,只是“哗啦”的一下把卷面摊平了一览,半晌没有说一个字。

而后,面色沉郁的把卷子挂在画架上,与旁边自己所题的瘦直书法对比甚是鲜明。

黄履和范纯仁之前就已经听说了那个风言,如今皇帝自己佐证了,也让他们颇感吃惊。传闻那商户子弟不过弱冠之年,可居然已能独辟蹊径,自成一家,这该是有多雄浑的功力才能做到。

正所谓看人先看字,在书法造诣上能达到如此程度的人,文学功底自然不用多说,甚至他们已经怀疑那商户子弟写那些杂言小传是为了掩饰他极高的文辞,或者说……他这般年纪就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两个老学究互看了眼,从对方褐赭的老眼里都看到了沧桑。

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案头上的徽宗沉默了许久,而后将所有人都屏退散了,黄履、范纯仁两人也是打礼告退,不过盏茶时间,这空旷的睿思殿里只剩下徽宗一人在案头沉思。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忽然,这静谧的大殿内,有轻和的屐履走步声从梨花木地上传递过来,徽宗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来人是谁。

王氏侯在他身边许久,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的。

“你觉得那苏仲耕……如何。”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旁边的王氏沉吟了会儿,见徽宗确实是在认真的倾听,才更为认真的回答,“臣妾没有见过那苏仲耕,若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呵的很是自然的一笑,“怕是不对头的。”

“不过……”她转折,收起了笑容,“臣妾很喜欢他写的故事,嗯……姐妹们也喜欢, 京师里许多人,也喜欢。”

她说完话,过了很久,当外头的暖阳从木横披里打到殿内地板上时,徽宗才深纳了口气,他对于王氏的话不置可否,撩起下摆起身,往殿外走去了。

王氏被远远的落在后头,看着徽宗的背影慢慢转出睿思殿,而后,就听到殿外内侍高班的长长的唱声。

“起驾慈宁宫——”(未完待续。。)</dd>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