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王虎僵直着退了数步,重重地摔落在雨里。
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手擦拭了下努力睁大了眼,想看却一直看不清。
对决变成了意外,才出手,就输了。
他觉得一下子没了魂。
他想起了那只被拍死的鸡。
这些日子天气阴晴不定,气温时高时下,一时多出大批临时病人来。医院的走廊里挤满了吊瓶的男女老少,走路都需横着走,说个话也是前胸贴后背。
一部抢救推车妄图在陕小的缝隙里“杀”出条路来,却不时被人流阻断,车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女人,盖着的白色被单上,渗出下身的一片血红,人们顿觉事态严重,于是自觉高叫起来,让开,让开,都让开,别挡路。人群哗啦啦地贴到了墙壁上,一大串玻璃撞击和杂乱脚步,车轮在半旧的地胶板上摩擦出紧促而慌张的吱吱声,在幽长的通道里,显得特别突兀。
这些画面,人们在医院里见惯不惯了,不过仍是摇着头叹着气,替不相干的悲剧担忧,他们看到抢救车后面跟着一个神形枯槁的男人,明明是三十几的年纪,看上去惨白的象个鬼,连走起路来,都是飘的。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车上的女人,要跟她融为一体似的,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偶而一个踉跄,象是要摔倒,有人刚想扶他一把,他又神奇地跑了起来。
李想,李想。他不停地念着,用别人听不懂的频率,他看着她进了手术室,有好几只手伸出来,将他拦在了铁门之后,他的心跟了进去,身体却只能留在外面,他看到那盏红灯亮起,又鬼魅地闪了一下,那灯会说话,它说,等着,林飞,等着宣判。马上要宣判了。
他感到一枝枪指着自己,猛地回头,背后什么也没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似黑暗里野兽的凶光,又似无数个戏弄的符号,他捊了下头发想要看清楚点,但仍旧混沌一片,有人走上前,问,小伙子,怎么了,要不要扶你坐下。他惶惶地摇摇头,忽然,千百种声响在脑海里齐鸣起来,他抱着头蹲下,弓成了一只虾。
有个画面亮了起来。
那是一辆车,朝自己撞来。有一记清脆的女声叫着:林飞!
她抱着他,与他同时滚落在路边,车子在离身体几CM处擦身而过,随着急促的刹车声,在夜空里划出恐怖的句号。
同一个林飞,同样的危险,同样的舍身相救,这次换成了另一个女人。
有个人带着暴怒袭来,用着凶狠的铁器想要将他击溃,她挡了那一击!
两个女人。
两场相救!
老天爷处心积虑地想要收拾他,天网恢恢!却让他一漏再漏!
他颤抖起来。
时间在手术室外长长的通道里流淌,划过冰凉的金属椅,爬上人们错综复杂的脸,让时针缓慢地推了一格又一格,它在走廊尽头散了开来,变成了傍晚的灰,变成雨水浸润的窗楹。滴滴答答,嘀嘀答答。人们远远地回避着,观察着虾状的身形,猜测着那个悲剧,大家心照不宣地结成了同盟,操心着不相干的事。
门开了。
满是疲倦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拿下口罩,叫,谁是家属?
那个身影站了起来,行尸走肉,眼里却是冒着精光。
你是家属?
他点头。
孩子没保住。人安全了。
医生平淡地几乎没有语调。似乎孩子跟人是两种物种,可以分别对待似的。
我要进去看她。他干涸着声音说。
过两个小时到加护病房去看吧。医生说。
他摔进了金属靠椅,狠狠擦了下眼眶,那儿全是湿的,他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没用,液体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用手捂住脸,又从指缝里钻出来,顺着他的皮肤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还有。
医生并没有走,他推了推眼镜,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显然他有一个更重要的信息要宣布。
你不知道她的身体不能怀孕么?
林飞扬起头,僵白如死尸。
我们调出了之前她在医院做的检查报告,报告显示她有很严重的先天风湿性心脏病,如果怀孕会有生命危险。主治医生明确跟她说过,绝对不能怀孕,你难道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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