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私刑(1 / 2)
“小狐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具人惊恐万分,他遮住自己的脸大声叫道:“不要看我!不要看爷爷!”
“爷爷!”赵狐满脸泪痕,却掩不住笑意:“爷爷你为什么躲我?你是我爷爷!无论你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爷爷!”
“阿弥陀佛。”胜战大尊双手合十道:“施主,为了您至亲之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杀该杀之人反倒成了屠夫了?“沈安没声好气,对和尚冷笑道:“不知这是佛法中的什么道理?弟子愚钝,望请大师赐教!”
“安儿!不得无礼!”苏无忧一反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显然对胜战大尊极为敬重。
胜战大尊作揖解释道:“沈施主,说来惭愧。此事皆由老衲门下弟子所起。他原名迷朗,背叛我宗躲入凡境后改名为食梦君。此子真身乃是一梦貘。世人之恶意、恐惧、绝望皆为其食粮。他本应在习得我宗*后,将其用于正道,替人开惑解忧,然而他却迷人心智、毁人修行、作人业障。哎,老衲实在是教徒无方啊。”
废话连篇、离题万里!沈安心中烦怒。前世他最恨那些死秃驴的地方就是不讲人话、爱打机锋、毫无重点!装出一副高深智慧的模样,实际不知有多少糊涂蛋滥竽充数混于这帮秃头之中!
“大师的意思是,您教出来的徒弟,专门寻找绝望痛苦之人,教唆他们用入梦之法报复仇人,而他自己则以那些人受刑之人的痛苦梦境为粮食,可是此意?”
沈安懒得同臭和尚猜哑谜,将一切简单叙述。食梦君算他前世半个朋友,他深知其人为人处世,对老和尚恨铁不成钢的沉痛忧伤不以为然。
胜战大尊点点头,沈安继续道:“若真是如此,那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胜战大尊摇头:“食梦君躲于暗处,却让他人困人心魄,将别人玩弄鼓掌之中。那些受他唆使成为傀儡之人,心中留下心魔,不但无法投胎转世重新开始,反而会结下孽果遭下恶业。”
“胡说八道!”沈安怒道:“天道不理,人道不公!以恶制恶,有何不对?”
“休得无礼!”苏无忧见胜战大尊与沈安话不投机立刻打断两人对话道:“沈安,你去把那些村民的魂魄解开,我们要将他们带回凡境。”
“你敢!”面具人在赵狐的搀扶下挣扎起身,恨恨道:“不能放了那群畜生!”
苏无忧转向面具人道:“赵老爷子,我知道您担忧什么,凡是对赵狐姑娘不轨过的村人,我会将他们押至分水境官府,由官府严惩!”
“官府?”赵老爷子——仰天长笑,因痛苦绝望而全身发抖,他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悲恸凄凉:“你可知道分水境官府会怎么判这件事情?强宿幼女,流放三年!三年啊……才三年啊!三年后那群畜生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分水境!到时候小狐儿该怎么办!她一个孩子,她能怎么办!”
苏无忧犹豫片刻道:“我会帮她寻找亲人,送回妖域。”
“呸!你们这些修真之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了!”赵老爷子似是担忧苏无忧会上前抢夺一般死死搂着赵狐怒道:“我当初就是信错了人!我以为马守敬是好人,结果他竟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赵狐痛苦地将脸埋到赵老爷子的怀里,赵老爷子疼惜地摸着她的头发凄厉道:“一开始的时候,那马守敬总是来我们的小草屋,我心知自己时日不多,便想着若能将小狐儿托付于一可靠之人,也能无牵无挂的离世。临死前,我将能寻找小狐儿父母、证明她身世的襁褓和玉石交予马守敬。那畜生口口声声说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好好待小狐儿。结果……结果……我死的当夜,他就强辱了小狐儿!”
赵狐垂泣之声从赵老爷子怀中漏出,赵老爷子声音发抖,忍住忧戚继续说道:“他独吞了玉石,还辱骂小狐儿是贱狐妖子!他威胁小狐儿不准告诉别人,不然就揭发她是妖族之子之事。我死命不让魂魄消散,寻找到周道长托付一切。周道长虽愿意给我一个公道,但却被那畜生暗算灭口,封印在乱葬岗中!没了周道长,那畜生越来越肆无忌惮,后来……后来见苏家修士不管事,连村里那些畜生也来……也来……”
“不要再说了!爷爷!不要再说了!”
赵狐痛苦哽咽,赵老爷子咬牙切齿:“村里人没人站在小狐儿这边……我恨!我好恨!我恨马守敬!我恨村里的每一个人!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不过是一缕魂魄!我恨自己即便活着也不过是个无用的糟老头子!我护不了小狐儿!我恨自己的无能!我恨世人无耻!我恨老天不长眼!”
“不是的!爷爷你不是糟老头!你是我爷爷!你永远都是小狐儿的爷爷!”
小狐儿用力抱紧赵老爷子,哭的喘不过气来。然而赵老爷子睁大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因为他的泪早就因一次次的绝望流尽,早因一次次的心死流干了!
“后来我遇上了食梦君,他说他能让我亲自报仇,代价就是让那些人痛苦,越痛苦越好。我怎能拒绝这个交易?因为我很痛苦啊!我只是一缕凡人魂魄,我看着小狐儿那么难受!我却什么都做不到,我连抱抱她安慰她都做不到!我每日每夜都被那种耻辱折磨着!我那么痛苦!那些罪人却逍遥法外!公平吗?公平吗!”
“你难道不想想,对于那些被你关押起来的无辜村民,难道就公平吗?”苏无忧朗声质问。
“无辜?你觉得他们无辜?”赵老爷子疯狂大笑起来,他笑的那么用力,好像下一刻就会咳起来一般:“他们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们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他们不无辜!所有眼睁睁看着罪恶发生却无所作为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
赵老爷子扯开嘴角狂笑道:“天道不公!坠无间狱!我要让他们痛苦!我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我要让他们堕入地狱永不超生!我要他们目睹行恶的惩罚!我要他们明白纵恶的代价!”
“施主你已经入魔了。”胜战大尊双手合十,声音里带着让沈安无比恶心的悲天悯人道:“这骗虚灵幻境原本是施主为惩恶创造的监狱,此刻却已经变成关押你自己的牢笼。若施主不放下这份仇恨,你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赵老爷子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我这条贱命算得了什么?我这丝魂魄又算得了什么?都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哈哈哈哈哈!天道不在这里我就舍天道!人道不在这里我就弃人道!堕入畜生道又如何?堕入恶鬼道又怎样?我要折磨他们!我要生生世世折磨他们!”
胜战大尊长叹一声、开始低声吟诵《大悲咒》,赵老爷子捂住耳朵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着,听着赵老爷子凄惨痛苦的叫声,赵狐心如刀割,她搂着赵老爷子向胜战大尊哭喊道:“别念了!求您别念了!爷爷,我不在乎!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只要爷爷你好就好了!爷爷,我们走!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住口!”沈安突然出口,阻止的却不是赵狐而是胜战大尊,他面色铁青冲着胜战大尊躬身作揖道:“大师,赵老爷子的怨恨由我来渡吧。”
胜战大尊停止念咒,眯着眼睛不知沈安有何打算。
沈安口中默念“醒心咒”,倒吊着的村民的铁了忽然消失,村民直直掉下来摔醒过来。关着村人的笼子也忽然消失,原本在其中吓得失神的村民也都恢复清醒,连马守敬也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那条被撕扯下的左腿也恢复了原状。
他们见到自己害怕惊恐的面具人竟然是老赵,惊讶了片刻,然而看到有三个修士围困住他,立即跑上前七嘴八舌地寻求救助。
“统!统!闭!嘴!”沈安毫不掩饰肆溢的杀气,从他身上溢出的冰冷寒意竟比面具人炙热的愤怒更让人惊恐,村民闭上了嘴巴,不敢发声。
不去理会脑海里叮叮作响的扣分声,沈安转向赵狐道:“把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都指出来。”
赵狐畏怯的往后退半步,苏无忧见状皱眉道:“安儿!别胡闹!”
“舅舅,我说了,由我来渡赵老爷子的怨恨。”
沈安转向赵狐,温柔平和地微笑着,仿佛在邀请一位适龄的少女参加一场动人的诗会,他换上清澈平静的声线轻声道:“别害怕,指出来,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的约定对不对?”
本座答应过要帮你复仇。
赵狐回忆着沈安对自己说过的话,她全身发抖,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她看着那些村人望向她的脸——惊恐而害怕的脸。
然而她知道,他们怕的不是自己,他们怕的是沈安。
为什么现在才摆出这样的神情呢?为什么在伤害自己的时候没有显露过丝毫的悔意与恐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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