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7)(1 / 2)
洪箭被一股腐坏的烂菜帮子的味道呛得打了一个喷嚏,随后就恢复了神志。他环顾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得见地上稀稀拉拉的扔着的烂菜叶子,和角落里堆着一小垛红薯,四周没有风雪的声音,严寒却比在雪里更加刺骨。
这好像是被丢到了谁家的菜窖里,洪箭苦笑着想。他伸展了一下僵直酸痛的脖颈,牵动的伤处使他痛得皱眉,忍不住轻轻“嘶”一声,却听见角落传来若有似无的一声笑。
洪箭向发声的地方看过去,一双大眼睛在黑暗里也亮晶晶的,正抱膝坐在墙角,不无关切地望着他的,不是齐云又是谁?
洪箭“唉”了一声,向后仰靠在墙角。原来她也被捉进来了,那自己这一番苦可算是白受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她也在这里,竟也有种淡淡的慰籍之感。
他仰着头闭目养神,问齐云:
“哎,我说,你不会是自己又跑回来了吧,瞎丫头去了哪儿?”
齐云“嗤”地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还不是被他们抓来的——你挡不住他们,我和瞎丫头又能跑多远……然后,他们就把我扔到这儿来了,至于瞎丫头现在怎么样,我可是不晓得了,不过那毕竟是他们村的媳妇儿,还指着她将来生儿育女,怎么也不至于要她的命。”
洪箭微感发窘,面孔火辣辣的,他睁开眼,注视着齐云的面孔。这会儿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到齐云轮廓姣好的一张脸庞竟也带伤,嘴角肿起老高,不由得起了几分火气。
“******,竟然连女人也打!算什么东西!”
听到他胡乱地也不知在骂谁,齐云竟然笑得十分欢畅:“他们这些人如果懂什么绅士风度,哪里还会做购买拐卖来妇女的事。”
洪箭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感觉一阵惭愧,柔声道:
“小云,让你受苦了。”
齐云满不在乎地摆摆头,“阿箭哥,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就说过吧?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害怕。”
洪箭当然记得。大概是他十来岁、她五六岁的年纪吧,两个大人眼里让人放心的好孩子,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放学后偷偷钻进了家属大院地下的防空洞。防空洞里敝旧、曲折,当然也黑暗,他们点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混杂着恐惧的快感刺激着他们小小的心,却猛然发现找不到回头的路。
差不多也是同样的黑暗吧,他肩头背负着已经走不动路的她,手里的蜡烛燃得只剩下一截短短的尾巴,心里既懊恼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不把爸爸常压在床头左侧的手电筒偷出来照亮,又担心万一很久都找不到路、回家太晚了,他该怎么去面对齐叔叔和阿姨两人。那时的他远没有现在胆大,少年的心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懊悔和害怕。就在这样的时候,听见她在他的肩头呢喃着说了一句:
“阿箭哥,只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害怕。”
这句话让他胸中顿时涌起了万丈豪情,觉得自己不再只是个单薄的少年,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理应挺胸抬头的男人。
当天,凭着这一句短短的激励,洪箭果然勇气顿生,背着齐云走出了那个被黑暗和恐惧包围的防空洞……现在呢?现在他走遍了大半个世界,无论体力还是智力都强大出众,甚至还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和人脉,可是他却突然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承担得起一个女孩天真的信任,承担得起她不问因由又毫无保留的相托付。
他的心底刮过一阵微凉的风。一个人毕竟是一个人,就算你能走得更高更远又怎么样?就像现在这样,一群普通农民的蛮力,仍然足够让人手足无措。更何况还有命运……如果他俩必须被命运爱捉弄人的一双手隔开又怎么办?俄狄浦斯不是不强大也不是没勇气,可是谁又能抗拒得了尘世转变的面孔那只翻云覆雨的大手呢?
他有片刻的沉默,低头思考着他们的处境,却听到齐云又轻轻地说:
“刚才我很害怕,你一直也不醒过来,我只好一直抓着你的手,摸着你的手还是软的、热的,才算有点放心。”
洪箭啼笑皆非,却不敢往深里去想,只咳一声说:
“我们是得想想办法,看咱们怎么从这里脱身?要不不但救不出瞎丫头,再过几天恐怕连你也要赔进去给他们这里的单身汉做媳妇了。”
齐云“哼”一声跳起来,看来她伤得不重,尚能一跃而起,摇头晃脑地说,
“我倒想了个办法,不知道灵不灵……嘻嘻,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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