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狸猫(完)蔓枝影(一)(1 / 2)
狸猫(九)
颜霏抽了抽鼻子,“其实我胆子是很小的……但是……但是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就……也不是那么害怕。”
“就像现在……其实……其实我已经不是很害怕了。一阵子就可以过去的……”
华曦没有想到颜霏会这么说,冬雨凄寒,而她却觉得千万年冰冷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温暖充实起来。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道:“颜霏……”
“不要叫我!”颜霏胡乱挥了两下朝后退去,一张冻得苍白的脸,竟然开始起了病态的潮红,“你走开……”
华曦的表情瞬间僵住,“颜霏?”
颜霏一张唇扁了又扁,眼睛和鼻头酸涩难忍,“哇”的一下哭了出来。这下华曦更加着急,心尖上的人就在眼前哭的昏天黑地,自己却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去扶一扶。
“我喜欢你的呀……我……我不会真的因为害怕,躲起来……远远地不见你。我可以……我可以接受的。”颜霏抽抽搭搭,“但是你怎么可以骗我呢?呜呜呜……你骗我……我……我……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我……我知道的……你故意利用我……利用我认识井澜,带井澜来别墅……用这个,引/诱井茵过来……自投罗网。因为你出不去别墅!你就利用我……你骗我……还利用我……”
“我知道嘛……你想保护我,我知道我弱……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来骗我啊!我那么相信你……”
“你是除了我爸爸,祺祺姐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我喜欢和你一起生活……”
“但是你骗我……你什么事都瞒着我……呜……华曦你丫混——”
颜霏声音忽弱,华曦连忙抬眸心中巨震,只见颜霏双目紧阖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华曦眼疾手快闪身至颜霏身边,接住了将要倒地的颜霏。颜霏双目微睁,看清扶着自己的人之后咬着牙用力推华曦,被那绵软的力道推攘的闹心的华曦眉头一锁,长臂一带,直接将颜霏揽入怀中。颜霏大怒,张口要骂,第一个音节却已经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中。
唇齿之间倏然充满了华曦的味道,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华曦有力的手臂箍着她的腰身,疾风暴雨般的吻持续了很久都没有结束。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同急火燎原似的华曦,华曦从来都是淡淡的,波澜不生的,而此时此刻,她却感觉这个人真的如同化作了晚晴时灼灼天际的曦霞,绚烂华美似火焰,焚尽她的身躯。
颜霏的脑子瞬间变成一团乱麻,她的意志告诉她要推开身上的人,可是身/体却迟迟不愿接受大脑发送的命令,当她的身体本能性的想要推据时,她的意志却已沉沦。
哎呀……好气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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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唇上还残留着昨夜*辣的触感,颜霏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梦。她艰难的支起身来,额头上压着的凉毛巾掉到胸口的被褥上,伸手一摸竟是微烫的。颜霏心下大汗,这是发了多少度的高烧啊,她作画的神经会不会被烧断啊!
“躺下去。喝药。”镯夜冰冷的声音自一旁传来,吓得颜霏狂出一阵冷汗。
古朴的白瓷碗莹润光洁,深棕色的中药药汁微微漾动,镯夜一边搅动药汁一边轻轻吹气。颜霏吞了一口唾沫,只觉得眼前这幅光景真是太诡异了。问谁人能有幸见过吸血鬼吹中药的!!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吧!”颜霏说着就要去接过药碗,可是一双手臂还没伸出去整个人就脱力倒回床榻。
“张口。”镯夜言语虽冷,但是动作还算温柔,将颜霏稍稍扶起后,才将药汁往她嘴里送去。
颜霏乖乖的喝药,然后她痛苦的发现这个药一勺一勺喝简直就是酷刑,“我,我不行了……”颜霏扭头推开汤碗,“快扶我起来……”
镯夜深邃的眼睛一眯,掐住颜霏的后颈将整碗药汁全部灌了进去。
“啊……”颜霏犹历酷刑浑身酥/软瘫倒在床。许是这一闹腾,使得她病汗一出,神智倒是清醒了不少。她看着身边收拾着的镯夜,一个问题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结果刚到唇边又被死死咽了下去。
镯夜一向沉默寡言,此刻整个地下室静的出奇,只有镯夜摆弄碗筷的声音。她是混血,虽然五官有着东方人的特色,然而却还是惯用刀叉。想要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却屡遭失败。颜霏感觉再看下去她的强迫症就要犯了,于是忍不住开头,“我自己来吧。”
镯夜闻言看了她一眼,便把筷子递给了她。
颜霏抓起筷子,极熟练的夹起一块日本豆腐塞进嘴里满足的咀嚼。镯夜就默默坐在一边不说话。颜霏吃饭时不自主的去瞟镯夜,不自禁的就开始脑补如果和镯夜在一起的是华曦,两个人会不会闷死。本来这个情景在她脑海里是很搞笑的,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再高的兴致都冰冷到了极点。
直到现在颜霏才有点缓过来,但是思绪一旦触及昨夜发生的事情,立刻就会被跳转。就仿佛身体已经自动屏蔽了那个人,以及有关那个人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镯夜看着颜霏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不由发问。毕竟自己是答应了华曦要好好照顾颜霏的,那么这个照顾当然不仅仅限于身,还有心。
颜霏“啊”了一声,而后思维迟钝的反应过来,“哦……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镯夜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无语,但是没有办法,谅在颜霏此刻高烧不退,思维严重迟钝,加之自己答应过华曦要好好照顾颜霏的份上,再次问了一遍。
“在想什么呢?”
颜霏吞下一块肉,忍者要窒息的痛苦回答道:“我想一会去看看井澜。”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镯夜彻底相信人是会被烧傻的这一言论。听听她在说什么啊,发烧40多度的人居然说想出门看朋友,这或许已经不是烧傻了,而是烧疯了。
镯夜对颜霏投去同情的目光,开口道:“吃完饭先睡一觉。”能睡醒再说吧。
照顾颜霏睡下之后,镯夜没有一丝声响的离开了。来到客厅看见幽缎已经恢复初始状态,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抽烟。镯夜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一堆汤碗瓢盆,瞬间黑了脸。算了一下别墅的隔音力度和瓷器碎裂发出的分贝之后,她举起了托盘——
“哎呦呦呦——!!”
幽缎行云流水的从沙发滚落,然后被残羹浇了一身。“小宝贝你吃了炸药啦?!”
镯夜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周围是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幽缎抚了抚额头,不顾自己一身华美的湘绣旗袍被上了一层汤汁,快步走到镯夜跟前安慰老婆要紧。“这是怎么啦?谁惹你生气啦?”
“就是你。”镯夜抬头咬牙切齿。
面对镯夜的无名之火,幽缎只能自认倒霉。“来来来小宝贝,你先坐下歇歇。之后你的活啊就由我来干好了。你歇着,你歇着。”
镯夜在幽缎的搀扶下坐在沙发上,头一撇避开了幽缎伺候上来的咖啡。“那天晚上的雨下的那么奇怪,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幽缎大喊冤枉,“我哪知道颜霏会自己摸到那里去啊!”
“就算她摸不到那里去,你就不会去看看么!”
“这华曦一旦要做什么,暗夜别墅的天气就会失控。这么多年来次数难道还少!刚来的时候觉得奇怪当然还去看看,那现在我肯定都麻了啊!就像水开了你难道次次都觉得奇怪会去看嘛!”
镯夜见幽缎还敢顶嘴,整个人身边的气压更低,宛如一座冰雕。
镯夜不说话了,镯夜生气了。
幽缎心中叫苦不迭,这祖奶奶呦……
华曦自打昨天把煮熟的落汤鸡似的颜霏交给她们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阁楼,整一日的别墅伙食都由幽缎接手。然而除了颜霏这种病入膏肓食不知味的,在此的其他人都是被华曦的玉粒金莼养刁了舌头的。幽缎的伙食虽然也算色香味俱全,可是跟华曦的比起来那简直是云泥之别。于是在晚饭时分,战争终于爆发了。
“太难吃了!你把我们当猪吗!”夭璃一摔筷子就站在了桌子上。
幽缎岂是任人揉搓的主,见夭璃这么猖狂,立刻飞了一把餐刀过去。一时之间,厨房燃成战场。
在颜霏捂着肚子跟提着最后一口气似得来到厨房时,见到的就是这种场面。当然她第一关注的地方并不是夭璃拿着砧板左躲右闪抓住时机就射/出几滴辣椒油,也不是幽缎抱着一只刀具柜左右开弓人在哪刀子就能飞到哪。她立刻关注到的,是那把属于华曦的,空着的座椅。
华曦去哪了?
她很想问,却仍然问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什么,明明是她自己说的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然而当这个人真的不见了,难受的却还是她。
“你们……请停一下。”颜霏的这句话可谓气若游丝,然而所起的效果确实极大的。镯夜劝了半天都没有劝停的架,这么一句话就止住了。
“你疯了吧!”几乎是同时的从厨房三人口中道出。
三人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具是眉头紧锁。颜霏此刻的情况就跟一美人灯似得,风一吹就能吹灭。她居然想在这种天气出门?傻逼了吧。
“我……想去看看井澜。”颜霏将三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她找了就近的餐椅坐下,因为再不坐下她就要晕倒了。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见他。”
镯夜抿抿唇,与幽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摇头。夭璃白了她们一眼。
颜霏头痛欲裂,拿手托住脑袋继续说:“那天……可劲花它们明明跟着我,它们到哪里去了?”
“已经亲送它们转生。”镯夜回复道。
颜霏听后心安了不少,点点头感谢,“谢谢你。”
“它们是租客,我们理应如此。”镯夜的回答仍然表面听上去很冷血,但是颜霏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然一笑。
受过极端痛苦后的人确实会比一般人冷血的多,他们会认为世间所有的磨难也没有他们自身受到的深,他们见到陷入痛苦泥泞中的生灵大多都会无动于衷。但是谁也不能说明,谁也不能肯定,千百年白云苍狗,这些人遇到触动他们心灵的人事物之时,会不会,会不会有哪怕那么一点,恻隐之心。
或许只需要这一点,他们就会倾以全力,赴汤蹈火,绝不言悔。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哪怕只是动动手指,对于那些生灵来说,都会是奇迹。
“井茵……”颜霏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明显的僵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井茵死在这里,应该就算是人间蒸发了吧。会不会有什么善后?”
幽缎“嘿嘿”一笑,吸了口烟,不置可否。
“如果……如果是这样。”颜霏吞了口口水,嗓子干涩的生疼,接过镯夜及时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那现在外面,就还只是她失踪的消息吧。”这样也好……至少井澜不会立刻……知道自己亲姐姐惨死。
颜霏深吸了口气,井茵或许可以算作是遭了报应,可是她的父母,她的弟弟面对失去女儿,亲姐姐的现实,会有多么痛苦。想到这里颜霏突然愣了一下。
多么可笑啊。
人类,最爱讲众生平等。可是当人类遭受到了他们曾施在动物身上的暴行之后,人类又还是会第一时间为自己的同类感到不值,感到痛心。
颜霏摇摇头,再次提出了她的请求,她想见一下井澜,越快越好。她怕等外面开始察觉井茵可能已经死亡这一事实之后,自己再也无颜见井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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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颜霏此刻还是高烧不退,但好歹没有昏迷不醒。于是镯夜和幽缎一合计,便让夭璃做了个冰袋子,一路提在颜霏脑袋上。颜霏窘得不行,但幸好基本上都是坐在车内,不然估计明天微/博头条就是她了。
镯夜告诉颜霏,井澜搬家了,新家的位置在御湖山庄,是个山灵水秀的地方,价格死贵但是性价比也没有对外宣传的那么高。比它价位低一些的小区基本和它质量没差多少,只是小区风景可能委实略逊一筹。简而言之就是搬那的人非显即贵,基本都是些有钱没处花的家伙。
颜霏一进去就被一片翠绿和深蓝交缠的景色晃晕了眼,迷迷糊糊跟着镯夜幽缎荡到了井澜家门口。
井澜家门口的游泳池也是深蓝深蓝的,此时正值华灯初上之际,暖橙的灯光映着深蓝的池水吸引的颜霏想跳下去淹死在里面。
夭璃仰着高高的下巴“哼”了一声,“难道暗夜别墅不能满足你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咳咳。”颜霏干咳了一下,脑子跟坨浆糊似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得呵呵呵呵的傻笑着跟着幽缎去敲门。
来开门的正是井澜,今天的他令颜霏耳目一新。换掉了平日里舒适的卫衣,穿着一身挺括的白色绸缎衬衣。头发明显被细心打理过,再也不是以前那种闲适安好的状态了,此刻的井澜仿佛就是一个城堡里的小王子,每时每刻都保持着优雅得体的仪表。
其实就算是真正的皇族贵胄,也不一定是每时每刻保持着这种姿态的。颜霏终于有点明白井家父母骨子里病态的严苛了。只是之前不一直都是栽培井茵的么?怎么一下子就把目标转移到井澜身上了?那天听井茵说的话,意思好像是井澜曾经放弃过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井澜自是看到了颜霏眼中的诧异,他对着颜霏和门外的那几个陌生的来客得意一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不得不说,井澜虽然年轻尚幼,但是已经颇具风范。
进了井澜的家门后,颜霏发现光是玄关处便已穷极奢华……好吧这个穷极奢华只是跟一般的民居比,当然是不能同暗夜别墅这种全是真古董买来糟/蹋的非人类建筑相比。
井澜关上门之后便打开了正厅的煮茶机,准备给客人们煮茶。颜霏看着井澜熟练地做着“观音入宫”,心里五味杂陈。她感觉此刻的井澜仿佛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井澜,秋日的雨夜里寻了一晚的爱宠这种荒唐只能永远的留在他记忆最深处,被妥帖的保存,再也不可能去翻阅。
“没想到颜霏姐姐居然能找过来,我真的很开心。”井澜说着露出一丝笑容,矜持而不放纵。看的颜霏又是一阵伤感。
“那个井澜啊……”颜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原本还以为井澜一家会急疯了的找井茵,可是摆在她面前的事实却是冰冷又残酷,井家父母这算不算是直接舍弃了井茵,改为培养井澜?她想了又想,还是斟酌着开口问:“井澜,你姐姐找到了吗?”
井澜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爸…………叔叔阿姨登了寻人消息吗?”
“我妈妈昨天晚上进医院了,还在重症加强护理病房观察。”
“啊?!”
颜霏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迷,这也太夸张了吧!井澜看了颜霏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惊讶,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姐姐给颜霏留下的会是什么样的映像,所以颜霏的这点反应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其实我的父母……并没有你看上去那么坚强。”
“他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井澜说着,用茶夹将茶盏一只一只端放在客人面前,继续道:“人一生下来总是要吃苦头的,吃了苦头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但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和他们一样劳累辛苦二十多年,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女只花几年就可以走遍他们当年走过的路,吃完他们当年吃过的苦。”
“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轻松的事情呀?”井澜苦笑,继续煮沸新茶。
家长总是会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有些父母更是恨不得自己的子女一飞冲天,成龙成凤。然而矫枉过正,操之过急无异于拔苗助长,或许苗苗确实长到了自己希冀的高度,可是它们的根,看不见的,深入泥土的那一部分,未必健康,正直。
“爸爸妈妈很爱姐姐的,姐姐练舞蹈把脚趾头练破了,妈妈怕涂药会让她更痛,就趁她睡觉的时候,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往她脚趾上涂药。姐姐为了练好琴,弹更多难度很高的曲子,就拿小刀把两只手上的蹼全割了。当天晚上伤口感染,家里车子又坏了,是爸爸冒着雨拿家里的旧自行车载她去医院的。结果雨天路滑,加上自行车本来就很旧了不太灵活,直接翻在了马路上,爸爸拿身体护住的姐姐,自己在医院缝了好多针,肩膀到脖子好长的一条疤。”
他说着突然讪笑一下,“我不知道你这样听来会不会觉得我爸爸妈妈是因为功利心才对姐姐这么好,但我是明白的,我真的是明白的。”
为人父母,哪有不心爱子女的呢?只不过初为人父母,还不知道该如何教育自己的儿女,如何教他们为善,如何教他们不为恶,如何让他们居安思危,如何让他们勤勉克己。
可怜天下父母心。
“姐姐……也对我很好。”井澜抽出纸巾试了试眼角的湿润,“虽然她看起来对我很不好,但是她其实一直记挂着我。她的手指,这一块地方,”井澜边说边伸出手指比划给颜霏看,“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她手指这里有一块很不起眼的疤痕,那个疤痕是被火烧伤后留下的。小的时候爸妈经常出差很久,有一天阿姨没有来,我很饿,姐姐就摸索着给我做饭,结果把自己的手弄伤了。”
颜霏听着不安的喝了口茶,乖乖,他说的真的是井茵?那个张扬跋扈,骄奢傲气的井茵?
“她现在长大了,脾气变得很奇怪。我知道她一直很嫉妒我……”井澜低头抹了把眼泪,“我也知道……是她带走了斑斑,但是……如果没有她……我早就在那场毁灭一样的车祸中死了。”
颜霏惊讶的张大了口,这……这么说来,井茵对她弟弟真的是有救命之恩啊。兄弟姐妹的性格虽然会有不同,但是好歹同出一脉,本性应该是不会差太远的。因为井茵和井澜的性格相差太大,她还一度怀疑过井澜是不是井家的娃,但是现在听井澜这么一说,这个疑虑算是打消了。
看起来,井茵小的时候还是很善良的,和她弟弟一样。但是因为成长路上负荷太重,日久天长扭曲了性格。她还那么年轻,便已经小有所成,名动一方。如果没有这件事……她以后的道路还很长,充满了无数的未知,她或许可以飞的更高更远……
井澜已经在她面前泣不成声,毕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再怎么强装镇定,装成熟,也敌不过这排山倒海的悲伤。
此刻,颜霏已经心乱如麻,紫砂的茶杯捏在手中,分明是温热适中,却灼的烫手。面前的这一出悲剧的酿造者是谁,她一清二楚。
可是人固然可悲,难道猫就有罪?所谓的众生平等,难道就只是口上说说么?因为伤了人类的孩子而把动物的孩子全部虐杀而死的事情比比皆是,闹到最后也是人们各执一词。难道人就不是动物?难道灵长的生命就偏偏高上一等?
人和猫,谁又更无辜?救猫救狗还是救人?是非从来难断横,如果是自己,自己会怎么选择呢?
颜霏绞尽脑汁,汗如雨下,终是万千无奈涌上心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是——
没有答案。
华曦……是不是就是为了不让她陷入这样的两难,才出此下策?
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令颜霏窒息,匆匆起身告别,她逃也似的离开了井澜的家,唯恐再继续待下去,整个人会崩溃。
“现在你知道华曦为什么瞒着你了?”
紧跟上来的镯夜将冰袋敷到颜霏头上,她知道恐怕下一刻,这个已经弱不禁风的女孩会倒在自己面前。因为她知道,这个女孩正经受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她本来不想带颜霏过来的,可是想想华曦把自己一个人自虐一样的关在阁楼里,再想想颜霏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作死力,还是硬了心肠,答应了颜霏的请求,把人带来了。
颜霏紧紧抓着镯夜的袖子,眼角噙着泪整个人抖动不已。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她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泪水一次一次的淌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是为了人与猫,还是为了这世间善恶难言,是非难断。
突然,颜霏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接着赶到的幽缎打横抱起,耳边还充斥着幽缎火急火燎的声音。
困意骤袭,颜霏努力的睁大双眼,想要将头顶的这一方天空刻入心底。
她也不知道她想要记住些什么,抓住些什么,只想着睁大双眼,用自己的眼睛,看清这举头三尺的一方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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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病的这么重?!”华曦诧异的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颜霏。“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她么?”
夭璃对着手指嘟囔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颜霏自打那天从井澜那里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连续昏迷了三天,幽缎终于顶着被华曦一掌拍的灰飞烟灭的风险,请华曦出山。
镯夜在一边很不怕死的添了一句,“她病倒的第二日,我们带她去看了井澜。”
华曦一双狭长的眸子倏地睁大,几个字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活腻了?”
猝不及防一道金光就射向了镯夜,镯夜血色染透眸子,在金光甫及的那一刻骤然消失,继而稳稳当当的出现在了幽缎身侧。华曦疾掠而起,丝丝银发被风势拂开,看的在场众人一阵心惊。虽然都在小小的地下室中,但是此刻的华曦神情肃杀,宛如震怒的天神。
镯夜闪身疾退,可是斗篷的边角还是被金光的余焰灼破。华曦的金光有媲美阳光的威力,对于镯夜来说是致命的武器。而镯夜此刻居然不退不避,抽出利爪迎光而上,黑色的斗篷扬在空中就像黑洞,再耀眼灿目的光华照到她的身上都会被吸的一干二净,望过去永远都是一抹黑色,永远都无法被照亮。
华曦眸中冷意更盛,轻舒玉指,点点金光便从她指尖蔓延开来。
“喂!你们两个疯了吗!”幽缎看的火急火燎的,恨不得两颗枪子儿把这俩家伙轰了。
不出意料,这一声喊出来,华曦和镯夜齐齐飞来眼刀。
“那个……”幽缎怂了,清清嗓子正义凛然道:“那什么,颜霏还在休息,你们俩要打出去打!”
华曦和镯夜听了觉得有理,立即停火,转移战地。步入大厅的那一刻,镯夜一个跃起猛扑华曦,华曦蹙眉正要反击却发现镯夜的长甲已经抵在自己喉头,她没想到镯夜今儿个是铁了心要和她刚。轻微的蔑色溢开唇畔,一道光剑化在手中对着镯夜就刺了下去。
幽缎和夭璃在一旁越看越是心惊,光剑光华绽开,电光火石之际,镯夜迅速收势后退却仍旧被烧到了帽沿。火势凶猛可镯夜丝毫不惧,反身回勾一双利爪再次稳准狠的朝着华曦脖颈最致命处攻去,华曦回腕一刺,以攻为守躲过一击。只是镯夜收了手,华曦却并不打算收手。
眼看着那一点明辉越逼越近,镯夜却站定了脚步,背脊挺得笔直,一双血眸半点异色也无,极其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什么叫视死如归。
就在剑尖离镯夜只有零点零零零一毫米的时候,剑头的光华已经使镯夜的眉心犹如烈火焚烧一般的灼痛。苍白如雪瓷的肌肤瞬间爆裂开来,鲜红刺目的肌理自眉心喇开的皮肤处蔓延到整张脸。一瞬之间,本拥有着完美面孔的镯夜面目全非,惊怖骇人仿若地狱修罗!
烈火继续侵蚀着镯夜的肌肤,一身黑袍已经变成火袍,身上的剧痛可想而知。
“镯夜!!”幽缎惨嚎着扑上来想要为她扑灭那周身火焰,却被镯夜挥出的风势击倒在地。
夭璃一双大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她却不敢做任何事。千年的鬼力在华曦的威力面前根本就是沧海一粟,她抹了抹眼睛,转身就往颜霏的房间跑。她不知道华曦究竟是什么,只知道那恐怖到能与神魔较量的威能,若是与之正面对垒,一定是惨败而归。所以她只能去唤醒那个人,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人。
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就在眼前,夭璃知道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颜霏。可是背后灼热的痛感告诉她,如果自己再往前行一步去惊醒那个重病昏迷的人,很可能连鬼都做不成了。
“华曦,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冰冷沙哑,就像是磨砺冰块发出来的声音自她们身后响起。华曦转过头,只见仍然浴在火中的镯夜已经转了身冲她走来。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你既然敢骗她,那么就该有被揭穿,被怨恨,被抛弃的觉悟!现在的你,纯粹是自作自受!”
“颜霏她信你,所以才给了你伤害她的机会,她倘若不信你,那你对她而言与路人无异!她待在这里,为的就是一份平等,一份尊重。而你,却生生粉碎了这一切。”
“如果我是你……哦不,我不可能是你。”镯夜哑着嗓音嗤笑,“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在这里待了五百年,仍然不知你究竟是个什么。不过我今日好像知道了,你就是个胆小鬼。有着神魔般威赫的力量却连一句道歉都不会说只会把自己关起来或者对着同伴发狠的胆小鬼!”
“住口!”华曦震怒大喊,对方却丝毫无惧,甚至还发出一声冷笑。
“敢做不敢当。华曦,你现在的嘴脸真的很难看。”
住口,住口!!!
有什么东西瞬间爆裂开来,光剑自掌间滑落,碎了一地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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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这个糖果看上去很好吃,可以给我尝尝看吗?”小小的颜霏对着一根棒棒糖流口水,试探着问着棒棒糖的主人。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头耀眼的银发,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似乎在犹豫,一张小嘴紧紧抿着不发一言。
小颜霏有点急了,从口袋里掏出早上爸爸给的零钱,把那两张皱巴巴的钞票递到银发女孩子的手里,露出小鹿一样的目光,软软蠕蠕的说:“这些够不够,我可以买吗?”
银发女孩仍旧一张小嘴抿的死紧,手里把棒棒糖攒的更紧。小颜霏捏着钱,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凑近了银发女孩。
“我,我给你画幅画,你把棒棒糖给我吃好不好?我们交换。”
银发女孩显而易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目光中却流露出了些许期待,她有点想看看这个女孩能画出什么样的画。
小颜霏看到女孩神色间有松动,立刻解下小书包,掏出里面的蜡笔和美术纸,刷刷刷的画了起来。清晨的街道逐渐热闹,各式各样的人涌上街头,早点铺子里糕点汤粥的香气飘了出来,银发女孩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画画的小颜霏,蹭蹭蹭跑到早点铺子里买了三块奶糕和一碗馄饨,送到小颜霏身边。
“你给我买了吃的?”小颜霏捏着画笔,很是不好意思。但是奶糕的香味太诱人她犹豫了一秒钟,转头就着银发女孩的手一大口咬了下去。“嗯!好吃!”
“你吃了这个就不要吃糖了。”银发女孩突然冷冰冰的开口。
“啊?为什么啊?”小颜霏大口嚼着奶糕,不解的问。
银发女孩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一把把奶糕塞到小颜霏怀里,然后嗖的一下站起身,把怀里的棒棒糖往地上一甩摔,五颜六色的糖果顷刻碎了一地。她呼吸急促,有点忐忑的去看小颜霏,她怕她一转头看到的是一个满眼泪水的泪人,然而实际上她看到的只是一个一脸懵逼的小颜霏。
“你……你怎么没有哭?”
“因为没有什么好哭的呀。”小颜霏更懵逼了,哪知下一刻眼前的银发女孩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恳切的道:“这个棒棒糖很危险,虽然它长得很诱人,但是被它诱惑的人会马上就死掉,我看你那么喜欢,就只能当着你的面把它弄碎。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我现在把事情告诉了你,你能够原谅我吗?”
“???”小颜霏一脸“八戒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银发女孩见小颜霏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却又不说话,猛的一把抱住了她,“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是我的不对,我再去买一个更漂亮的棒棒糖给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我没有生气。”小颜霏轻轻推开银发女孩,“什么事都没有呀,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银发女孩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了吗?”
小颜霏露出雪白的小牙齿,“没关系呀,真的没有关系。”
银发女孩笑着再次将小颜霏搂到怀里,然后有点忐忑的问道:“那……那你之前说的……喜……”
“你看!”
未说完的话就这么被打断,滚回喉中。银发女孩只是愣怔了一瞬,便有又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什么?”
小颜霏把美术纸举到银发女孩面前,“喜欢吗?”
银发女孩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摸着画上的那个秃头……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内心的痛苦,“你画的这个是我?”
小颜霏露出开心的笑容,“对呀!漂亮吗!”
“……”银发女孩摸了摸她那头漂亮的秀发……
“诶诶你要去哪里呀?”小颜霏看着泪奔走的银发女孩,一脸不解的捧起刚刚的奶糕继续啃。嗯!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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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璃的嘴角从开始就没停止抽搐,她今天算是见识了有生以来第一奇葩的道歉方式。这么卑鄙的道歉方式居然是出自向来光明磊落的华曦之手!
在地方浑浑噩噩陷入梦境此身彼身的状态下进行道歉,这种道歉一点都不真诚!一点都不坦率!一点都没能让人感受到道歉者的诚意!哼!颜霏太可怜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冷不丁一道声音给夭璃燥热的脑袋降了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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