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邶风·击鼓(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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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马儿再一次跑回车窗下时,彭先看车里的那人,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怜惜。好端端的大王,如今四肢俱废不说,而且神智都不清楚了。他老是爱唱歌,可是他已经不明白那些歌里都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了。

如今的赵王陈余,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一个木偶。他一样会说会笑,可他已经完全不明白他说的什么,笑又为何而笑。

一时走神,彭先心里竟涌出万千感概。待回过神来,却见一个白发老臣不停的向周近卫弯腰稽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彭先下马走近,心思:“这赵拓来干什么?”

赵拓乃昔日的赵王歇的堂兄,陈余叛乱之后赵氏宗族固然是死抗到底,但也有些人是例外。就如这赵拓,先前与陈余敌对时是铁骨铮铮,一旦被俘立即就改弦易帜。像这种朝三暮四之徒肯定不为君王所喜,不过他是唯一投降的赵氏宗亲,陈余没理由不留他性命。

彭先走近,一脸倨傲的喝问赵拓道:“制礼博士(官名),不知你前来有何要事?”

赵拓连连拱手,脸上堆笑说:“臣特来请教大王,不知北上恒山郡后,是住忌城的行宫,还是摆架至郡治?”

原来以前的赵王歇曾在忌城修建了一座庞大的行宫,专门用以北巡时居住。赵拓前来自然不是关心陈余的居住问题,主要的目地还是为了一探虚实罢了。而彭先又岂能入他所愿?彭先按刀直挺挺的站在赵拓面前,轻描淡写的说道:“此行是避战,而不是游玩。如今齐国大军即将北上,大王岂能如往常一样入住行宫?你们这些博士,在大战之前还费尽心思奉承拍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我说,误国者就是你这等腐儒!”

赵拓脸上一变,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没敢还嘴,他忍气吞声的告了声辞,这就走了。彭先看着赵拓离去的背影,脸上尽是讥讽之色。

赵拓回到了后军,刚上了车架,就有好几个朝臣来打听消息。有朝臣问道:“此次如何?”

赵拓无奈的一笑,摇头说道:“连面都未见到。”

又有朝臣道:“你在朝中素来被大王亲近,大王又怎会不见你?”

赵拓道:“小鬼难缠,上将军派自己的亲侄儿贴身保护大王,又岂能有什么好心?你我其实都心知肚明,不过就是惧怕彭越的权势而已。”

听赵拓这么说,几位朝臣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其实在邺城的时候,就有流言说上将军囚禁了陈余。可在朝会之时,上百位大臣看见彭越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步入大殿之后,谁又敢多说什么?

至于彭越所说的方士造反,大王负伤之言。更是漏洞百出,很多大臣都能看出这是彭越的遮掩之词。几个方士顶多不过是阿谀奉承之徒,又岂有造反的决心?更何况那廉越乃出了名的刚正将军,他饱受大王重恩,又岂能随几个方士作乱?

彭越用这劣质的借口搪塞朝中大臣,而朝中大臣却无人质疑。说到底,还是因为陈余继位不久,本身就是叛乱上位,不得人心罢了。

几位博士摇头叹气,悄悄在肚子骂了几句奸贼误国之类的话后,便各自离去。

国中一乱,又哪有什么忠心可言。不知已经疯癫的陈余可曾想到,即便是他大为重用的家族血亲,如今也一样的作壁上观。

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走出了邯郸郡,而彭越为之付出的代价便是八千断后的赵卒全部战死。北上之军,到现在只剩下两千来人。却不知彭越是否想过,纵然到了恒山,那里依旧会形成一个主弱臣强的局面。没有大军作为后盾,他这个上将军说的话又是否有人会听呢?

陈余北上的第十日,齐军横扫了整个邯郸郡,屠了三座小城之后。齐王龙且大犒三军,然后乘胜追击,将大军开往恒山。另外还派出了使者前往燕国,龙且亲自写了一封国骂信,痛斥了豫先这个小人,并在信中写道:容孤灭了赵国,再往燕国取汝首级!

而刚刚到达恒山郡的赵国君臣,屁股还没坐热又不得不继续北上。原来恒山郡守告之彭越,就在齐国入侵的时候,有不少城池打着为赵王歇报仇的名号,纷纷反叛。而恒山军的兵力一直羸弱,郡中更有不少未曾除尽的赵氏余孽。

单单一个恒山郡,就冒出了数个赵王,有人称是赵歇的儿子,有人称是赵王嘉(既最后一任赵王,赵歇乃赵王迁的儿子,是嘉的弟弟)的后裔,恒山之乱已经祸及十余城,如果陈余再次逗留的话,恐怕要不了几天,那些声称自己是赵氏宗亲的叛贼就要杀进恒山郡治了。

得此消息的彭越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何谓人心背离?这便是人心背离!——就在赵国要遭到亡国之痛的时候,不久没有慷慨义士愤然从戎,反而还有不少人趁机作乱。

民心既乱,这仗又如何打?

彭越突然间就丧失了与齐再战的勇气,觉得赵国的局势已经糜烂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他的脑海中甚至涌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如就此撇掉陈余,自己逃到秦国或者是燕国,说不定到时候得秦王(或燕王)重用,还能东山再起?

要不然,投楚又如何?

想到这里,彭越更是恨自己,当初为何为田荣那样卖命,楚国大将萧公角就死于他手中,楚王项羽曾立誓要将他活捉,五马分尸以祭萧公角的在天之灵。

心已乱,不堪战。

彭越连扫平恒山叛贼的勇气都没了,立即下令众军,继续北上代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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